最大后果她早想过,回去挨骂,再被宋母揍一顿。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至于宋母动手……
她摸了摸上次被打青的胳膊,倒不是不怕痛,只是更怕错过见宋凌云最后一面的机会。
这点惩罚算得了什么?
傍晚,饭做好了,热气腾腾。
全家围坐,筷子都举起来了,唯独没宋萩云。
席间气氛起初还算热闹,卫玉敏招呼大家趁热吃。
可一圈数下来,才发现主位空着。
宋母干咳一声。
“老头子,上去喊你闺女下来吃饭。”
宋德宁正夹着半块豆腐送入口中,闻言差点呛着。
他嘟囔着“这丫头又在搞什么名堂”,慢悠悠放下碗筷,趿拉着布鞋往楼上走去。
敲了半天门,没动静。
“萩云!吃饭了!”
屋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他贴着门缝听了听,确认无异样后眉头皱成一团。
到底是姑娘家,他不敢硬闯,只好下楼叫卫玉敏。
卫玉敏也敲了两下门,可屋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去推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
“砰!”
她猛地扑进屋里,脚下绊了一下。
屋子里空荡荡的,桌椅还在,床铺整整齐齐,可人却不见了。
目光落在了地上,一封信静静躺在门边的地板上。
她踉跄着走过去,弯腰一把抓起那封信。
“啊!娘!爹!出大事了!!”
她再也忍不住,一声凄厉的尖叫冲破喉咙。
“怎么了?!”
卫玉敏一冲到楼下,朝着宋母奔去。
“娘!你快看!她……她走了!!”
话音未落,她已把那封信塞进宋母手中。
宋母一愣,接过信纸,下意识地低头看起来。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眼白迅速翻起,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去。
“娘!”
宋凌霄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接住她坠落的身体。
他抱着她转身就往里屋冲。
“宋凌陌!快!去请齐郎中!”
宋凌陌早已转身冲向院门。
“快!去请齐郎中!救人!快啊!”
屋里的人全乱了阵脚。
“这信上写的啥?小妹人呢?”
宋凌霄冲回厅堂,脸色铁青。
宋德宁默默捡起地上的信纸,重新读了一遍。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微微颤抖。
“云儿……已经动身了。”
他顿了顿,眼圈瞬间红透。
“她……她往南地去了,去找小六。”
所有人的心都随之一沉。
“她连行李都没带。”
宋德宁的声音越来越轻。
“就揣了两块干粮,天没亮,就走了。”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宋凌霄猛地转身,一拳头狠狠砸在门框上。
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堂屋角落的周桃花,又看了看坐在她腿上的两个孩子。
小薇正抱着布娃娃,小钧还在玩泥人,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就去追她。”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朝门外冲去。
“我跟你一块儿去!”
宋凌陌的声音紧随其后。
周桃花依旧坐在原地,没动。
她没拦,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宋凌霄远去的背影,眼泪无声地滑。
宋德宁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马棚跑。
他抱着一丝希望,哪怕宋凌霄骑马,也好追上些。
可当他冲进马棚,却只见空空荡荡的棚屋。
他抬头望向院门,心猛地一沉。
宋凌霄已经走到了院门口。
“宋凌霄!你给我站住!”
他怒吼出声。
宋凌霄脚步猛地一顿,却没有回头。
宋德宁咬牙追上去,在院门口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南地多远?多危险?!你要是出了事,桃花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小薇才五岁!她每天晚上还要喊爹抱她睡觉!小钧连鞋都不会自己穿,鞋带打了结就得哭着找人帮忙!你让他们以后怎么活?谁来照顾她们?你舍得吗?!”
“大妞二妞没了爹,谁给她们撑腰?谁护着她们不被欺负?!”
宋凌霄猛然转身。
他猛地抬起右拳,狠狠砸向墙角那块早已开裂的青砖。
“那小妹呢?她才十五啊……她打小身子就弱,哪天不是趴在我背上长大的?我背她去学堂,背她看病,背她躲雨,背她走过泥泞山路……她不能死在外头!她怎么能死在外头!”
宋德宁见状,一步跨上前,双臂紧紧搂住宋凌霄的肩膀。
“云儿在信里说了,你敢去,她这辈子就不认你这个大哥。她说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句,我都记着……你去了,她就不回来,你信不信?”
他说着,几乎是拖着宋凌霄往后退,最终硬生生将他推进了堂屋。
宋德宁喘着粗气,迅速把人塞给站在一旁的周桃花。
“看好他,一步都不许离开。别让他出这个门,哪怕他动手打人,你也得拦住。”
宋凌陌这时刚好抱着一捆草药从外头回来,听见这话,脸色骤变。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要往门外冲。
“我管她认不认,我是她二哥!她出事,我必须去!”
卫玉敏一听,猛地从灶房冲出来,几步跨到他身后,抬手一把揪住他后衣领。
“你敢迈一步试试!云儿在信里写得明明白白。她说了,你敢去,她能把你两条腿都给我打断!你信不信她做得出来!”
她甩开他,力道之大让宋凌陌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卫玉敏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往外走。
边走,她边冲着屋里所有人吼道。
“我姓卫,又不姓宋!她爱断谁的腿,断谁的去!我不怕!我卫玉敏活了四十多年,还怕她一句狠话?她要走,让她走!我拦不住,也管不着!”
说完,她抬起粗糙的手背狠狠抹了把脸。
屋里的宋母忽然动了一下,眼皮猛地睁开。
“都给我回来!!”
宋母撑着炕沿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如纸。
她没看完那封信,只来得及读到前面几行。
可最后一句,她看得清清楚楚。
闺女写的是,你们谁敢追,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当娘的,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脾气?
卫玉敏刚走到院门口,听见这声吼,身子僵住。
宋德宁几步冲上前,一把将她拽回来。
紧接着,“咣当”一声巨响,院门被狠狠关上。
宋德宁把钥匙死死攥在手心,随即塞进贴身的衣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