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不行!我得去找小妹!”
他猛然转身,扛起那对沉甸甸的双锤。
随即大步走向马厩,一把扯过缰绳,牵着战马就要下山。
可刚走出几步,余林就从拐角猛地冲出来,张开双臂一把拦住他。
“凌庆!你连个背包都没收拾就打算冲进去?!连干粮、水囊、伤药都没带,你这是去救人还是送死?”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余林声音拔高。
“军营里爆的是瘟疫!一旦染上,三日之内高烧不退,七日吐血而亡!你可知道南地现在是什么地方?那是死人堆!”
宋凌庆没回头,也没有停下动作。
他只是淡淡瞥了余林一眼。
瘟疫?
那又怎样?
他妹妹还在那儿,弟弟也在那儿。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去。
他刚翻身上马,忽听得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踏地的闷响。
谷成带着严顺安急急赶来。
两人一出现,便直冲而来,硬生生把他截在了山门前。
谷成伸手死死拽住马缰,严顺安则一步步逼近,目光如炬。
“师父……”
宋凌庆一看到严顺安,心里顿时一沉。
严顺安总说:“遇事别急,冲动是魔鬼。”
他怕师父骂,更怕师父失望,那比挨打还难受。
严顺安冲他摆了摆手。
可宋凌庆死死攥着缰绳,指节发白。
“师父,我非去不可。小妹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
严顺安二话不说,眼神一沉,伸手一拽,直接把他从马上拖了下来。
宋凌庆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却被师父一把扶住。
“你这臭小子,谁说不让你去了?”
严顺安低声喝道。
他往不远处一指。
“看那两辆大车,装的全是药材和干粮,为师早就安排好了。军营最缺的就是药,你空着手闯进去,能救几个人?”
“你要是真想救人,就不能只靠一腔热血。头一回出远门,怎么能一个人去?太莽撞了。这一路危险重重,师父陪你去。”
宋萩云是他两个女儿的恩人。
那年大雪封山,两个女儿高烧不退,命悬一线。
是宋萩云冒着风雪送药上山,亲手把药灌进孩子嘴里,才捡回两条命。
蒋雨在百合村时,她也处处照顾他家,帮着他照顾病妻。
要不是那支千年人参,他夫人早就没了。
宋凌庆心里一紧,眼眶微热。
他抬头看着师父的脸。
“师父,您刚送走蒋雨和孩子,身子还没养好,怎么能冒险出去?南地路远,风寒刺骨,您年纪大了,万一……不行,真不行!”
他刚要开口推拒,严顺安已经背着手转身离去。
“行,那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你小子今晚给我把新学的招式练熟,若是连一遍完整的动作都做不顺,别想合眼睡觉!”
宋凌庆愣在原地。
余林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听你师父的安排,咱们做师兄弟的也一块儿去,正好路上热闹些。”
话音未落,谷成和林玮便一人架起他一条胳膊。
“别发呆了,训练场等着呢!先让你累得喘不过气,自然就没空胡思乱想了。”
丁赫回京的路上,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紧绷。
他不断地抬手摸自己的额头。
随行的大夫一整天都在不停地为他把脉。
老医师嘴唇都说干了。
“丞相,您真的不必如此忧虑啊,瘟疫这种病,非得靠得极近、呼吸相通才可能传染。那天咱们远远望见人群就停住了,根本没接近疫区,断然不会染上的。”
这话他已经说了七八遍。
丁赫每次都会点头应是,可没过多久,眼神又开始飘忽。
“停车!再查一遍脉!我必须确认!”
队伍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
士兵们虽疲惫不堪,却无人敢抱怨半句。
终于进了京市城门时,天色已晚。
丁赫一踏进丞相府,连靴子都没来得及脱,直接瘫倒在床榻之上。
与此同时,城外的隔离区里,丁雅楠蜷缩在屋内角落。
她死死咬着唇,双眼通红。
丞相府上下,自她以下,所有人都闭门不出。
宋萩云和富舒刚刚抵达城门口,城墙之上数十支羽箭瞬间齐齐对准了他们。
富舒神色不动,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制令牌。
“奉军令押送郎中入城,请验明身份。”
一名军医战战兢兢地从哨楼跑下,一步步靠近,谨慎地为二人号脉。
即便两人的脉象平稳有力,那军医仍旧不敢做主。
匆匆收手后便转身疾步奔回岗楼,向上级禀报去了。
足足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姜辰才亲自率领一支卫队赶到。
他扫视一圈后,挥手示意放行,这才将宋萩云与富舒迎入大营。
姜辰站在中央空地上,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住富舒身旁那位神秘来客。
沉默片刻后,富舒开口。
“姜老将军,这位是陆将军托多方辗转寻来的郎中,据说医术精湛,曾治过几例罕见热症。还请您允他入内诊察,或许能救人性命。”
姜辰根本不在乎什么游医不游医。
只要是陆尧亲自带来的人,他打心底里就信得过。
眼下军医们已经束手无策,连能试的办法都快耗尽了。
既然如此,死马当活马医,再试一次又何妨?
他冲着宋萩云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
宋萩云微微点头,随即她与富舒一同迈步,朝着营帐最深处的隔离区走去。
那里,正是丁玮被安置的地方。
她从头到脚穿着严严实实的防护服,按理说应当闻不到任何味道。
可即便如此,她刚走近那片区域,眼前就不断有苍蝇嗡嗡乱飞。
走到主帐前,宋萩云抬手轻轻拦住姜辰。
“您在外面等就好,我和富舒进去就行了。”
姜辰退后一步,站在帘外守着。
宋萩云和富舒对视一眼,随即两人一齐掀开厚重的帘子,走进了帐中。
丁玮躺在正中的床上,双眼紧闭。
地上两个亲兵瘫坐在破旧的椅子上,头歪向一侧,眼皮耷拉着。
就连帘子被掀开的声响,他们也没察觉。
富舒眉头一皱,几步上前,猛地抬脚踹了其中一人小腿一下。
“咚”的一声闷响,那人浑身一抖,猛然惊醒。
“起来!”
富舒冷冷开口。
“给你们副将看病,别在这儿装死。”
两人你扶我、我扶你,互相支撑着才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