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闷头坐下来,咂了咂嘴,这才低声跟宋萩云简单说了几句来龙去脉。
过年那阵子,他们从百合村回来不久。
贺沁心不知从哪打听到消息,又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道她娘从哪弄来的一笔钱,说是赔偿,倒也痛快结清了账。
可打那之后,贺沁心天天上门。
要么站在门口不走,要么趁人不注意往院里扔东西。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她敲门总敲三下、停顿、再两下。
那叫“三长两短”,是乡下死人家里才用的报丧暗号。
几次之后,郭思辰某天正好上门串门。
他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那熟悉的“咚咚咚……咚咚”声,当场脸色一变。
郭思辰懂这些民俗忌讳,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当晚就派人送了两只凶悍的狼狗过来镇场子。
算算日子,那都五天前的事了。
自从大黑和小黑进了院,果然安静了不少。
贺沁心再没敢靠近,连影子都没见着。
宋萩云嘴角一扯,心里直犯恶心。
怎么会有女人这么阴魂不散,又烦又恶心?
读书人最怕吵,心浮气躁,书也读不进去。
她这几日正啃一本《礼经疏义》,刚琢磨到精妙处,就被这叫声搅得思绪全乱。
“真是不知死活。”
宋萩云冷声道,随即站起身来,迈步就往外走。
家里两个男人,宋凌钧与杨藤子,都不好亲自出面去跟一个疯女人计较。
可如今她来了,正好由她出面。
上次官府那顿板子,看来打得还不够狠,贺沁心根本没长记性,教训还是不够深。
“云儿!”
宋凌钧刚想伸手拦住外面的动静,杨藤子却冷哼一声。
“你瞎掺和啥?这事轮不到你插手。”
“她这不是为你着想嘛!”
宋凌钧辩解道。
“这丫头心里有数,你别上去添乱,惹她不高兴。”
说完,杨藤子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茶杯。
宋凌钧见状,也只好乖乖地坐回原地,不敢再多言。
他当然晓得自家妹妹有多能耐,聪慧冷静,从不冲动行事。
再加上那两条狼狗,向来凶猛忠诚,岂是寻常人能轻易靠近的?
她又怎会轻易吃亏?
外头,贺沁心已经被两条狼狗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然而这次,她居然早有准备,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粗木棒。
“你们两个畜生!今天总算轮到你们吃亏了,给本小姐滚开!”
她挥舞着木棒。
贺沁心其实早就想见宋凌钧了。
自从那日在客栈受辱之后,她心里便埋下了一根刺。
每次登门,本以为能寻个机会当面嘲讽几句,出一口恶气。
可偏偏那两条狼狗像是认定了她是敌人,一见她靠近,便疯了似的狂吠不止。
她吓得连连后退,气得牙痒,却也只能悻悻而归。
贺沁心对宋凌钧,并没有多少爱意。
说到底,不过是一时虚荣受挫,心有不甘。
她想要的,不过是用这样的方式恶心他一下,看他痛苦,她才觉得痛快。
可偏偏,每次都让这两条畜生挡了路。
这会儿听见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她的心猛地一跳。
可当看清从门内走出来的不是宋凌钧,而是宋萩云时,她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无比。
转念一想,她手里有武器!
今天,她要亲手讨回那一巴掌的债!
宋萩云站在院中,没说话。
可她的目光却骤然凝住了。
那两条平日里凶猛无比的狼狗,此刻竟显得无精打采,耳朵耷拉着。
这不对劲。
宋萩云心中一紧。
狗的状态异常,绝非偶然。
就在这时,贺沁心猛地发出一声怒吼。
随即抡起手中沾血的粗木棒,“啪啪”几声狠砸在地面上,逼得两条狗连连后退。
她借势冲上前,直扑向宋萩云。
“贱人!今日本小姐便替自己出口恶气!别以为有狗护着你就安全了!”
“嗖!”
一支利箭划破空气,直直扎穿了贺沁心的大腿!
箭头深深钉入坚硬的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宋萩云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短弓。
她刚才真没使多大劲儿,只是随手一射,力道控制得并不重。
可这弓……怎么这么猛?
这根本不像是普通的猎弓能有的威力。
她慢悠悠地收起弓。
墙边,贺沁心已经瘫倒在地,一手死死按住大腿上那支穿透的箭。
她的另一只手撑着那根粗木棒,试图站起来,却疼得脸色惨白。
“你这贱人……竟敢用阴招害我!”
她的眼珠子通红,死死盯着宋萩云。
宋萩云皱了皱眉。
就为了上次甩了她一巴掌,至于记仇到这种地步吗?
那日若非贺沁心先动手推人,口出恶言,那一巴掌又怎会落到她脸上?
分明是她咎由自取,如今反倒倒打一耙,真是荒唐。
她走到贺沁心面前。
“胸没胸,屁股没屁股,脸皮比城墙还厚,嘴巴还臭得熏人。心肠这么毒,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以为你那点算计,藏得住?装得像贤惠,背地里却使尽手段,搅得别人家不得安宁,你配吗?”
“我哥跟你沾点边儿,我都嫌他脏。沾了你这样的人,像是沾了瘟疫,连带着整个家门都蒙羞。他要是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怕是连头都不敢抬了。”
她说完,往后退了半步。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地上那两只蜷缩着的狼狗身上。
狗儿的肚子还在微微起伏,虽然眼神还有些涣散,但性命显然无碍。
贺沁心被她说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
她强撑着一口气,不想在对方面前示弱,想要做出反击的姿态。
可就在她手臂扬起的瞬间,宋萩云突然出手,那根木棍已被牢牢扣住。
宋萩云顺势一拽。
“哎哟!”
贺沁心惨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直接一屁股重重摔坐在地。
她想要立刻爬起来,可还没撑起身子,那根被夺走的木棍已经横在眼前。
“你刚才,是哪只手砸的门?”
宋萩云微微歪头。
“我猜,是这只。”
话音未落,棍子已狠狠落了下去。
不轻不重,正正敲在贺沁心的右手手腕上。
“啊!!!”
贺沁心疼得蜷缩起来,右手剧烈颤抖,整条手臂完全失去了知觉。
分不清是刚才摔伤的腿疼,还是手腕的痛更甚。
她只能用还能动的左手,慌乱地去捂住疼痛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