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动,就越疼。
宋萩云站在她面前,嘴角微微一扯。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人不值得怜悯。
最可怜的,是她娘吧?
杨藤子前两天来送东西时说起过。
那天去送钱,贺沁心的娘独自一人走了十几里山路。
老人家双手粗糙,满脸风霜,只为了替女儿还上那点债务,低声下气地求人。
可这女儿呢?
非但不知感恩,反而跑出来丢人现眼。
宋萩云不再多言,只从袖中随手掏出一块银子。
“你那些小心思,谁都看得清。”
“想借我哥的名头往上爬?想拿点破事要挟我们家?可你打错了算盘。”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对方通红的眼睛。
“可惜,我家是种地的,没权没势,也从不靠歪门邪道活着。但再穷,也要娶个清清白白的媳妇儿。绝不容你这种人,污了门风。”
她抬起脚,轻轻点了点那块银子。
“这当药钱,治你那点小伤,足够了。拿着钱,以后别来了。不然……”
她微微眯起眼。
“我这嘴,可保不住什么风言风语。到时全村都知道你半夜翻墙、持棍行凶,看你娘还能不能挺直腰杆做人。”
说完,不再看贺沁心一眼,转身走向那两只狗。
她推开院门,又在身后“砰”地一声狠狠关上。
门一关,贺沁心浑身一哆嗦。
她瘫坐在地,眼神失焦,脑子里一片混乱。
这女人怎么会知道?
那天晚上,她偷偷给狗下药,又砸门挑衅,分明只有周海兄弟俩在场。
没有第三个人看见!
她记得清清楚楚,四周无人,连只鸡都没叫!
可宋萩云刚才的话,句句精准。
难道……
有人通风报信?
还是她早有防备?
她强忍着手腕和大腿的剧痛,狼狈地爬起来。
捡起脚边的银子,死死塞进怀里。
屋内,宋萩云已将两只狗安置在暖和的角落。
她取出随身带着的解毒药粉,仔细撒在狗儿的口中,又喂了点温水。
没过多久,两只狼狗便渐渐恢复了精神。
杨藤子从里屋探出头来,低声问了一句。
“外头咋样了?那女人走了吗?”
宋萩云正在擦手。
“她以后不敢来了。”
关于清白的事,谁都会在乎。
尤其是在这人心浮动的时节。
清白不只是名声,更是一个人立身于世的根本。
这事,还是上次宋母去庄子,郭白洛告诉她的。
郭白洛靠近宋母。
“这事可不能外传,你也别往心里搁太久。”
当初周海两兄弟被派去办事。
他们奉命去镇外的驿站送一批药材,可到了地方,差事没办好,反被管事斥责办事不利。
板子打得不轻,还得自掏腰包赔了损毁的药材。
两人心中早积了一肚子火。
肯定是他们心里憋屈,趁机把贺沁心骗了出去,想报复。
周海兄弟俩编了个由头,说是庄子里丢了只鸡,要请她过去辨认。
贺沁心不疑有他,便跟着去了偏僻的山坳。
郭白洛和郭思辰那天刚吃完饭回来,碰上了,可到底晚了一步。
他们循声赶去,贺沁心已经被推倒在地,而周海正高高举起石头。
就在周海举着石头,冲着拼命挣扎的贺沁心砸下去的那一刻。
“住手!”
郭白洛猛地从树后跃出。
埋伏在周围的几个庄户家的汉子立刻冲上前去,一把将周海扑倒在地,夺下石头,死死按住他挣扎的四肢。
要不是这一下,贺沁心真就没命了。
贺沁心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郭白洛赶紧上前扶她。
“不搬了就好,再搬,我都快不知道哪儿能落脚了。”
杨藤子叹口气。
他坐在门槛上,手里捧着一碗粗茶。
前些年家里接连出事,东迁西挪,屋子换了三四回,家具也丢得差不多了。
搬一次家,累得半条命都没了。
杨藤子素来爱书,床头总堆着几本旧册子。
他说:“人啊,搬来搬去,心也浮了。倒是书里的字句,能让人踏实下来。”
第二天一见郭白洛,宋萩云就明白了,那香囊,是宋凌钧送的。
郭白洛刚从园中折了枝梅花回来。
她腰上挂着的那个,跟五哥身上的,一模一样!
宋萩云目光一扫,心里“咯噔”一下。
她眼珠一转,假装惊讶地指过去。
“诶?你这香囊,咋跟我五哥那个一模一样?真巧啊!”
她双手叉腰,歪着头盯着郭白洛。
郭白洛脸瞬间红了,手忙脚乱想捂住,可越遮越显得心虚。
宋萩云看得乐不可支,憋着笑说。
“白洛,有空也给我做一个呗?”
说完还不忘补一句。
“要不,也给我五哥做个新的?旧的那个都磨毛边了。”
郭白洛这下哪还听不出她是在逗自己?
她也笑了,点点头。
“你这小鬼精,下次见面,给你做。”
她轻轻拍了拍宋萩云的肩。
一旁的拂冬捂着嘴偷笑,我就说嘛,咱们小姐和宋家五公子,准有缘!
休息两天,宋萩云启程回了家。
天刚蒙蒙亮,她背起小包袱,向众人一一告别。
临走前,宋凌钧把她拉到一边,千嘱咐万叮咛。
“下次别这么莽撞了,知不知道?有多吓人!”
“你知不知道那山崖有多陡?要是滑下去,连尸首都找不到!”
他说着说着,声音都微微发颤。
到了乌蒙村,她直接奔着蒋舒窈的小院子去。
一路风尘仆仆,脚上鞋子都沾满了泥。
可她顾不得这些,心中只惦记着那个日日牵挂的人。
蒋舒窈正在院里散步,一见她,眼圈立马红了。
“你这臭丫头!说走就走?我听爹和大哥说你出事,魂都快吓没了!”
她一把攥住宋萩云的手。
宋萩云心里发酸,扑过去紧紧抱住她,又哄又认错。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不该让你担心……”
她把脸埋在蒋舒窈肩头,声音哽咽,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抬头时,看见宋母站在正堂门口。
她穿着素色的裙衫,面色平静。
宋母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回屋了。
宋萩云心头猛地一沉,扶着蒋舒窈进了屋。
她小心翼翼地把蒋舒窈搀到椅子上,端来温水,轻声问安。
“娘这次……真伤透心了。”
蒋舒窈低声说。
“我不是怕你出事,我是怕……你再也不回来。”
宋萩云刚想开口,蒋舒窈却苦笑了一下。
“你自己琢磨吧。”
说完,也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