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却不敢开口,只能把所有情绪藏在尚阙的影子里。
“尚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两人齐刷刷抬头,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
那目光纯粹得近乎透明。
他们不怕被打,不怕被骂,只怕被忽视,被遗忘。
而此刻,他们唯一能抓住的。
就是尚阙的一句话,一个点头,一次点头,就够了。
尚阙被这目光盯着,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那目光太干净,太真诚,太依赖。
他觉得自己像站在悬崖边的人。
身后是深渊,面前是两个伸手要他拉的孩子。
他想退,可脚底像生了根。
“你们身上有伤,今晚好好休息。”
他蹲下身,伸手轻轻拨开他们脸上湿漉漉的头发。
可那眼神,却透着从未有过的疏离与克制。
他不想替别人张罗侍寝的事。
以前他还觉得,这些孩子太小就嫁人。
是这世道逼的,心疼他们,像疼自己亲弟弟。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们想要的,不再是温饱,不再是安慰。
他们渴望她的温柔、她的怀抱、她的全部。
而他……再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地,把她们推给旁人。
信隳和信烨猛地爬起来,蹦了两下。
他们抹了把脸,眼睛重新亮起光来,互相看了一眼,又齐齐望向尚阙,嘴里已经嚷嚷开了:“那你等会儿来嘛!不来我们也睡不着!”
“你来了她才肯消气,你最管用了!”
“尚大哥你看,真没事!”
信烨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
“咱雄性皮厚着呢!以前她把我们揍得满地打滚,骨头都快散架了,我们连哼都没哼一声!这点小淤青,连伤都算不上,纯粹是小菜一碟!”
他边说边扭了扭腰,故意活动肩膀和手臂,还特意做了个夸张的舒展动作。
可尚阙一句话没说,低垂着眼眸,神情冷淡,从他们中间沉默地走过。
他得走。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
怕那些压在心底的委屈、愤怒、酸楚,狠狠砸在他们身上。
你们不是闹着要走吗?
当初吵着要离开基地,说受够了束缚,要追求自由。
可现在呢?
都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回来做什么?
装乖?
装亲热?
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姜馨月蜷在床边,身上裹着软乎乎的毛毯,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
旁边,尚琪正哼哼唧唧地在床上打滚。
忽然,空气中飘来一丝熟悉的气息。
那是父亲的味道,沉稳、清冷。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警觉,小爪子立刻抓紧了床单。
“哗啦”一声,布料被扯得皱成一团。
可S级的精神力太强太霸道。
哪怕只是最轻微的触碰,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刚一碰上姜馨月的精神屏障,那小家伙就“呜”地哼唧两声,眼瞳瞬间失焦,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一枕头,小手小脚一摊,直接四脚朝天地睡了过去。
他站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她沉入梦乡。
心里默默等着,等着雌主的意念能像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缠上来。
可等了半天,房间里只有尚琪轻轻的呼吸声。
一点回应都没有。
姜馨月却在意识深处翻了个身,手指无意识地滑过光脑屏幕,刷完最后一条育儿心得。
她忽然伸手,捏了捏尚琪软乎乎的小脸蛋。
“好软啊~”她轻声呢喃。
这地方带娃真是太省事了。
只要精神力轻轻一放,娃立马闭眼睡觉,连哭都不带一声。
想吃、想拉、想抱抱。
她都能从那微弱的精神波动里猜个八九不离十。
雄性带孩子这么轻松,简直是开了挂。
老天爷是不是太偏心了?
为什么雌主就不能也享享这种福?
“是是是,宿主,您这眼光,简直天上地下第一流!谁不夸您英明神武、慧眼如炬?”
系统适时地冒了出来。
“您看,娃都不用您动手哄,睡得比谁都香。将来呢?下一个孩子,您想选谁当父亲啊?这可是大事,得提前规划!”
姜馨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在心里回怼。
“你能不能闭嘴?我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一天到晚叨叨个没完,烦不烦?”
系统立刻赔笑:“对对对,您说得对!您怀得快,两个娃差不了几个月,将来还能一起玩,一起上学,多好!可您也得赶紧定下来人选啊,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行吧,人选她心里早有数了。
尚阙那张冷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又迅速被她按了下去。
就算刚才被打断一次,没能说上话,不还有下一个机会嘛。
尚阙都已经点头答应帮忙安排了,只等皓泽回来就行了。
她嘴角不自觉地又翘了起来,指尖在光脑上轻点几下。
把刚编辑好的消息发送出去。
嘿嘿,生条小鱼仔,光是想想,心都要化了。
床上的雌性全程没看他一眼。
尚阙默默收了精神力,指尖微颤。
他垂下手,掌心残留着一丝凉意,心里也跟着凉了一截。
难道……他真的老了?
连曾经那一点微弱的关注,都已从她眼中彻底消失?
连雌主看一眼都懒得看?
“雌主,我去洗个澡。”
姜馨月头都没抬,手指还在光脑上划动,目光牢牢锁在通讯界面上。
“皓泽回来了没?”
她从不问自己去哪儿,也不关心他是否安好。
可她却天天追问那个海族的动向。
自己倒像个传话筒。
凭什么?
他才是名正言顺的正夫!
可如今,他甚至连一句温柔的问候都换不来。
“回了,刚启程。”
姜馨月一下笑开了,唇角上扬,眉眼弯起。
她翻了个身,瘫在床上,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嘴角仍止不住地上扬。
尚阙不想再看她这副样子。
他别过脸,转身,脚步沉重地迈进浴室。
水哗啦冲下来,热浪蒸腾,雾气升腾弥漫。
他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枪。
那柄伴他多年、曾斩敌无数的灵能枪,此刻不在身边。
他叹了口气,掬起一捧水,狠狠泼在脸上。
大家都是雌主的兽夫,同为伴侣,同享名分。
凭什么,就他皓泽一个人被捧在手心?
一条鱼,赖在陆地上这么久,图啥?
他真想抓把盐,直接把他腌成咸鱼干算了。
让他再也游不回海,也别赖在陆地上碍眼。
水停了,蒸汽缓缓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