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大伯母、爹娘,都别走!我有要紧事,必须现在说!”
屋里的宋父正坐在灯下喝茶,听到声音立刻站起身来。
“咋了?出啥事了?是不是在外面遇到麻烦了?”
宋绵绵没回答,反而猛地侧身,从身后拽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你们都看看他。”
“好好看看这人是谁!”
她一把将男子推向众人,随即伸手,猛地扯开他后颈处的衣领。
那块胎记呈淡青色,静静地嵌在男子的脖颈上。
“大伯母!”
“您瞧清楚了,这可是堂兄宋轩?!”
宋大伯母目光落在那块胎记上。
“轩……轩儿?”
“这……这真的是轩儿?”
她一把扑上前,双手死死抓住那男子的肩膀。
“你说话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是不是宋轩?你是……你是我的轩儿吗?”
那男子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宋大伯也愣在原地。
“真……真是他?”
他不敢信,可那胎记的位置、形状,分明和当年孩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宋大伯母终于松开手,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哭得浑身发抖。
“是……是轩儿啊……”
“我认得这胎记,当年他出生时我就记得,这月牙儿朝右,边上还有一点点缺角……我没认错,绝对没认错!”
宋父和宋母站在一旁,早已呆若木鸡。
“轩儿……真是轩儿回来了?”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脸上猛地炸开一个笑容。
他一把搂住宋大伯。
“大哥!轩儿回来了!咱们轩儿终于回来了!”
“自从轩儿走丢,我心里就没一天踏实过。每天夜里睡不着,睁着眼睛想他有没有吃上饭,有没有人欺负他,有没有冻着……”
“每次看到你们夫妻俩,我都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没看好他,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嚎啕大哭起来。
宋母看着丈夫哭成这样,心里也酸得厉害。
她轻轻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别哭了,老头子,人回来了,咱们一家团圆,该高兴才是。”
“轩儿活得好好的,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往后咱们好好待他,把这些年亏欠的都补回来。”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转头看向宋绵绵。
“多亏了绵绵,要不是她,咱们这辈子都见不到轩儿了。”
宋绵绵站在一旁,双手叉腰。
“你们哭啥?一个两个跟丢了魂似的。”
她扬了扬下巴,看向那个被围在中间的男子。
“堂兄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人都找着了,该请客吃饭,不该在这儿抹眼泪!”
她这话一出,屋里的哭声顿时一顿。
宋大伯母抬起手,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水。
“对对对,是该高兴!咱们一家团圆,是天大的好事,怎么反倒都哭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宋轩的脸。
“轩儿啊,你这些年在外头漂泊,是不是吃尽了苦头?瞧你这脸色,憔悴得厉害……这才多大年纪,怎么……怎么长了这么多胡子?”
宋大伯母话音刚落,宋绵绵一把扯下那片贴在宋轩下巴上的假胡子。
“大伯母,您别担心,我堂兄长得可俊了,帅得能迷倒一片人。这胡子啊,不过是伪装罢了,用来掩人耳目,免得被人认出来。”
“伪装?”
大伯母一愣。
她半信半疑地凑近几步,仔细打量着宋轩的脸庞。
“还真是!这皮肤细嫩,眉眼清秀,哪像是长年风吹日晒的人?原来真是贴上去的!”
宋轩却依旧站在原地。
亲生父母就在眼前,要正式认他回家,而他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
“这……”
大伯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一幕。
“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夸张?连自己的亲人都要隐瞒?轩儿,你到底在怕什么?”
宋绵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淡淡地瞥了眼宋轩。
“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见宋轩依旧傻站着,宋绵绵忍不住皱了皱眉,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都这时候了,你娘都问你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说啊!”
宋轩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母亲身上。
那眼里盛满了担忧、心疼。
就在那一刻,他的心猛地一软。
“我……从小就被杀手组织给收养,从六岁起,就成了他们手中的刀。”
“我在组织里长大,杀人、逃命、执行任务,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安稳。前些日子,我接到一项任务,去刺杀一位身份显赫的公子……可我没有成功。”
“那位公子震怒,下令取我性命。组织的头目为了平息他的怒火,命令我自杀谢罪。”
“我没死……我逃了。”
“结果……那些一直在追杀我的人,就是组织派来的。他们要抓我回去,或者杀了我,拿我的命去向那公子赔罪,以求自保。”
宋大伯母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那个啥阁主,凭啥把锅全扣你头上?”
这些年他在外头拼死拼活,天天过着拿命换饭吃的日子。
谁晓得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伤。
风吹雨打都是小事,挨刀中毒也咬牙挺了过来。
“您别难过,我现在挺好的。”
瞧出他浑身不自在,宋大伯母连忙抹了把脸,抽了抽鼻子。
“现在平安就好啦!咱们这才刚认回来,你别扭些也是常理。”
她说得轻快,脚却没挪动,仍站在原地盯着他看。
“还有屋子,我这就去给你拾掇一下。”
她转身就想忙活,鞋底在青石板上蹭了两下,抬腿往侧院走。
“都散了吧,早点睡,明早还得去客栈做事,可不能误了工。”
宋绵绵轻轻拉住她:“大伯母,您去歇着吧,交给我就行。”
宋轩也不愿让母亲看到自己身上的旧伤,顺水推舟道:“让我妹妹弄吧,您去休息好了。”
看他是真不愿,宋大伯母便没再坚持。
她张了张嘴,终究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绵绵了,谢谢你啊。”
她说完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一眼,一步三顿地舍不得走开。
宋大伯跟上来,低着声说了几句宽心话,才带着她慢慢离开。
等人都走了,宋绵绵看着宋轩,忽然问:“感觉怎么样?有家人的滋味?”
宋轩其实还很别扭,但不得不承认。
这种被人牵挂的感觉,真挺暖的。
肩膀比之前松了些,呼吸也顺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