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房间在哪?”
原来那边院子早就住满了人。
宋绵绵只好带他往自己的小院走。
穿过两条窄巷,绕过晾衣绳和柴堆。
最后停在一扇漆色斑驳的木门前。
宋娇一直守在屋里,就等着宋绵绵回来问大哥的事。
她坐在床沿,手里捏着块布料缝补。
针线来回穿了好几次都没对上眼。
结果门一响,她不但看见了姐姐,还瞅见个生人一块儿进来了。
宋娇盯着宋轩,虽然完全陌生,还是规规矩矩叫了声:“大哥。”
宋绵绵赶紧介绍。
“这是你亲妹子,叫宋娇。”
她侧身让开位置,示意两人互相看看。
宋轩上下打量这女孩,眉眼间确有点像自己,脸上却不自觉地僵了僵。
鼻梁高了些,嘴角也翘着相似的弧度,但他并不习惯这样的注视。
他嗯了一声,转头就问:“房是哪间?”
“你看那边,两间空屋随便挑。”
宋轩指了离她们最远的那一间。
那屋子偏在院子角落,门窗都有些老旧。
风吹过时会发出轻微的响动。
他虽然是个混江湖的亡命徒,但也懂规矩。
再亲的兄妹,也要避嫌。
这一次躲进宋家,已是破例,不能再给家里添麻烦。
宋绵绵帮他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
她擦净桌椅,铺好被褥,又将几件换洗衣物叠整齐放进柜中。
屋里原本有些霉味。
她便开了窗通风,还点了一炷香压住湿气。
“你先在这儿猫一阵子,等外面消停了,我再帮你改头换面出去晃。”
整日关在家里,对他这种人来说简直比坐牢还难受。
从前他在外行走,三天两头换地方,睡过荒庙,也露宿过山林。
如今却被困在一堵墙内,连院门都不能出。
所以他每次想出门,都得靠宋绵绵动手捯饬脸。
她有办法遮住他脸上最明显的特征,再用不同颜色的颜料调整肤色。
只要经过她一番摆弄,他立马变个样。
头发染成深灰,眼角拉长一点,唇色涂暗。
连他自己照镜子都差点认不出自己。
旁人自然更看不出端倪。
宋大伯母来看宋轩,一进门就愣住了。
她手里提着一篮煮好的鸡蛋和几块干饼,是特地给他做的。
瞧见他又换了副模样,心里直打鼓。
“这……真是他吗?”
“大伯母第一次见,能认出是堂哥吗?”
宋绵绵抿着嘴笑。
其实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特意让宋轩坐在亮处,方便辨认。
宋大伯母摇头。
“真没看出来。”
她说的是实话。
方才进门时,她还以为是哪家来了客人。
可这屋子是她儿子住的,才慢慢反应过来是自家孩子。
越想越心酸,眼圈也跟着红了。
“以后都得这样见人吗?”
她声音低下去,心里难受,儿子连光明正大地站出来都不行。
活着的人要藏名隐姓,死的才算干净。
她握紧了手中的篮子,指节泛白。
宋绵绵轻轻摇头。
“大伯母别愁,我不会让哥一辈子藏头露尾的。”
昨晚就盘算好了路子。
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终于定了主意。
第二天,她直接去了县太爷家找县夫人。
天刚亮就动身,走到衙门后宅时,太阳才刚爬上墙头。
门口的婆子见是她,连忙通报进去。
县夫人见她亲自登门,有些意外。
“今儿吹的什么风,你竟自己来了?”
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是派人送信,或是托别人传话。
像这样亲自前来,还是头一回。
“我有事求您帮忙。”
宋绵绵开门见山。
她知道县夫人最讨厌虚礼,干脆直说目的。
县夫人一听求字,立马坐直了身子。
“你说吧,能办的我绝不推脱。”
她素来爽利,尤其对宋家的事格外上心。
当年宋父待她家有过恩情,这份情一直记到现在。
“您这么爽快,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宋绵绵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我有个堂兄得罪了不该惹的人,对方非要他命不可。我想请您跟县老爷说说,能不能从牢里挑个判了死刑的犯人,顶替他死一回,从此两清。”
话说出口,她盯着县夫人的表情,没漏掉一丝变化。
反正那死囚早晚是个死,不过差个几天罢了。
晚死早死都是死,不如换个活法。
至少能让一个无辜的人活下来。
县太爷听说这事,眉头拧成一团。
“人还没到行刑日,怎能随随便便拿去用?这不成乱来了?”
他拍了下桌子,声音带着怒意。
律法有定论,行刑日期是定好的,岂能因私事更改?
县夫人早知道他会不乐意,便道:“可人家犯人自己愿意。宋绵绵答应给他家人银子安家,就早走一个月,也不算亏了他。您看……”
县太爷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既然他本人点头了,那就随他去吧。”
手一挥,事情就这么定了。
死囚被迅速提押,换上黑玄惯用的黑色劲装,脸上涂了特制药水,使五官轮廓与宋轩有七八分相似。
他被带到城中心最热闹的集市。
光天化日之下,一个蒙面人冲出人群,一刀刺入其胸口。
血溅当场,围观者惊叫四散。
整个过程安排得严丝合缝,从起因到结果,全都控制在预设的剧本里。
随后,那死囚被打扮成杀手黑玄的模样,大白天在街上被人当众刺杀。
尸体倒地后并未立刻收敛,而是由衙门公开验尸,记录在案。
衣着、伤痕、身高乃至指甲缝里的火药残迹,全部与通缉令上的描述相符。
宋绵绵亲眼看着杀手离开现场,这才松了口气。
风吹动她的袖角,指尖还捏着一张密信。
上面写着杀手组织最近一次联络的时间地点。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为防以后再生是非,她掏出个小瓷瓶递给宋轩。
“这药专治疤瘌,擦几次,身上的伤痕保你能抹得一点不剩。”
药膏呈淡青色,气味微苦却无刺激性。
这是她亲自调配的方子,融合了十几味药材,经反复试验才得出的效果。
只要皮肉未损及筋骨,疤痕大多能在数月内褪去。
宋轩从来没见过那么离奇的东西,半信半疑地接过。
他盯着瓶子看了好一会儿,手指摩挲着瓶身。
这年头治病靠的是汤药针灸,外敷多用草灰油膏。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地收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