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
她虽欢喜,却也心头打鼓。
万一身子没调好,落下什么隐患可就麻烦了。
她想起前年隔壁府上那位夫人,头胎时也说是稳当。
结果三个月后滑了胎,人差点没救回来。
那场面她至今想起来还心惊,绝不想让自己也落到那一步。
眼下有宋绵绵这般医术高明的人在,一定要把每一步都走稳妥。
她已经三十有二,这一胎来得不易,全家上下盼了多年。
公婆虽没明说,可每次见她总要问一句身子可好。
丈夫表面不说,背地里也常打听城里哪个大夫擅长妇科。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动静,她不敢有半点疏忽。
宋绵绵点头应下:“行,没问题。”
然后打开脉枕,示意县夫人伸手。
自己则坐在对面,双手搭上脉位,指尖沉稳有力。
其实她本也打算过两天主动登门。
毕竟这要是胎气不稳,牵扯到她的名声,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行医以来最重口碑,从不接把握不准的病症。
如今县太爷夫人是她诊出的喜脉。
若后续出问题,别人第一个就会怀疑她的判断。
她搬来一张铺着厚毯的椅子,请县夫人坐下。
“您先坐这儿,我再仔细号一回脉。”
椅子的位置对着光,便于观察面色与神气。
“这孩子来得猛,怕是身子还没缓过来。最近,千万不能吹风受寒,吃不下饭也别硬塞。勉强反倒伤身。”
她略一思忖,又补了一句。
“回头我写个食单,专给孕妇调理用的,让厨房照着做就行,清淡又有营养。”
“那……这娃儿到底咋样?”
县太爷头一回当爹,心里七上八下。
听宋绵绵讲得一堆讲究,越发紧张起来,话音都有点发抖。
几次想开口又忍住,最后实在憋不住,才挤出这么一句。
宋绵绵瞧他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
“您放宽心,孩子好得很!只是比一般的小娃娃娇气点儿,得多留神照看。不然——”
“不然咋样?”
县太爷一听,脖子一紧,脸色微微发白。
“不然容易出状况。”
她顿了顿,语气平稳。
“但只要你们用心护着,十个月下来,顺顺当当没问题。”
县太爷这才松了口气,胸腔里憋着的那股劲缓缓卸了下来。
他抬起手拍着胸口,连着咳了两声。
“你放心,这事我亲自盯,一点差错都不会有。谁要是敢懈怠,我饶不了他。”
可宋绵绵还是不踏实,眉头始终没有完全舒展开。
最终她起身,转身走进药柜后头,翻找出几味常用的安胎药材。
细细称量后包好,递给县夫人身旁的丫鬟。
她回到自己屋,闪身进了空间。
她在架前站定,逐个检查库存的药材品质。
挑出几味效力强且反应快的,重新配比,分装成小包。
每包都用油纸仔细裹严,再用麻绳扎牢。
她把这些药带回现实,交到县太爷手里,一字一句交代清楚。
“这些药留着应急。要是突然肚子疼、见红啥的,先煮一包压住,再派人去叫我。煎药时不能用铁锅,必须用砂锅,水要煮沸后再下药。”
县太爷双手接过。
他连连作揖,腰弯得很低。
“多谢宋大夫!等母子平安落地,定重重酬谢!”
“这话我可记本上了啊。”
宋绵绵笑嘻嘻地道,一边把药箱合上,一边歪头看着县太爷。
“等小公子出生,我可要去讨碗红蛋吃,沾沾贵气!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赖账。”
“你忘了没关系,反正我记着就行。回头我家办满月酒,第一个帖子就送你这儿来。”
宋绵绵琢磨不透县太爷下回能拿出啥稀罕物。
但再怎么着也不会比那玉麒麟差到哪儿去。
上次那份礼已经够让人震惊了。
若真再拿出更贵重的东西,反而会惹人猜忌。
她又叮嘱道:“眼下孩子还好好的,可千万不能大意。万一有点风吹草动,记住我的话,先灌保胎药,接着立马给我送过来。一刻都不能耽搁。”
“我不是想说丧气话,就是怕你们不当回事。”
她看着县太爷的眼睛。
宋绵绵板着脸,语气认真。
县太爷也连忙点头。
“你放宽心,她身边一直有人守着,出了半点岔子,马上找你!我已经吩咐下去,门口日夜都有婆子轮值,不得随意放人进出。”
“行,你能听劝,我也就踏实了。”
她说完这句话,嘴角终于有了点笑意。
看着两人走远,宋绵绵刚准备收摊,把桌上的药渣倒掉,抹布擦净桌面。
她正弯腰收拾,余光忽然扫到门口站着两个人影。
却发现族长、祖姥爷还杵在原地没走。
他们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
彼此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
宋父和宋母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两位。
哪怕是一家人,也懒得装笑脸应付。
两人身份虽高,在族中说话有分量。
但平日行事偏颇,仗势欺人惯了,早已让不少人心里不满。
这两人突然现身,谁都没料到。
族长压根不知道现在的宋家,真正说话算数的是宋绵绵。
他根本没意识到,宋家的权柄早已不在宋父手中。
宋绵绵的每一句话,都比从前那些长辈的训诫更管用。
他转头朝宋父凑过去,笑呵呵地道:“宋德啊,真没想到,这才两年功夫,你们居然就在县城扎下根来了。听说开了小吃铺,还搭了个医馆,日子过得可比从前强太多啦。”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扫视宋家人的衣着。
见他们穿得齐整,布料也不似乡下粗麻,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叹了口气,他又摇头。
“还是你儿子争气啊。瞧瞧我家那小子,都奔三十的人了,连个秀才的边都没摸着,愁得我觉都睡不好。”
他说这话时,语气沉了几分,眉心皱成一团。
可熟悉他性子的人都知道。
他向来爱面子,最见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出息。
“要不,让俩孩子搭个伴儿,一块念书?也好让他沾点上进气。不然我天天被他气得脑袋疼,哪天说不定真得躺板板!”
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明眼人一清二楚。
她站在人群后头,冷眼看着族长表演。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等他说完最后一句,才缓缓开口。
“族长,您和他说这些顶啥用?人家过得这么滋润,还能回头帮咱们?”
祖姥爷冷笑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