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瞪大眼睛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只觉得头昏脑涨：“哪……哪一笔？”
“就这。”玲珑凑过来，指尖点在一行小字上，“江南丝绸三月十五进货一百匹，每匹三十五两，该是三千五百两。你算成三千四百九十七两。”
凌风看了半天，终于看明白——他漏算了三匹。
“我……我重算。”凌风苦着脸。
玲珑满意地坐回去，继续嗑瓜子。
夜还长。
账还多。
凌风忽然觉得，跟这堆账册比起来，战场上那些敌人简直可爱多。
……
翌日清晨，云锦在萧辰怀中醒来。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寝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睡得正沉，手臂却依旧搂着她。
云锦轻轻动了动，想从他怀里挣脱，却被他搂得更紧。
“别动……”萧辰闭着眼，声音带着睡意未消的沙哑，“再睡会儿。”
云锦轻声道，“今日不是要早朝吗？”“快起来了”
萧辰这才睁开眼，看了眼窗外天色，确实不早。他松开手臂，却还是将她拉近，依依不舍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嗯。”
两人起身，宫人早已候在殿外。萧辰今日一身朝服，十二章纹衮服，十二旒冕冠，庄重威严。
云锦为他整理衣襟时，他忽然握住她的手：“今日可要出宫？”
“不出。”云锦摇头，“锦瑟阁那边有玲珑，我今日在宫中看看账目就好。”
萧辰满意地点头，又想起什么：“凌风昨夜……可回来了？”
云锦想起玲珑今早递进来的纸条，忍不住笑了：
“玲珑说，凌大人对账对到子时，算盘打得乱七八糟，最后还是她亲自核对的。这会儿……怕是还在锦瑟阁补觉呢。”
萧辰也笑了：“该。让他长长记性。”
两人正说着，殿外传来通传：“沈太医求见——”
“宣。”萧辰道。
沈砚提着药箱进来，依旧是那身月白太医服，眉眼温润，神色平静。他先向帝后行礼，然后道：“臣来为娘娘请脉。”
云锦伸出手腕。
沈砚搭脉，指尖冰凉。他垂着眼，诊了许久，才松开手：“娘娘脉象平稳，但气血仍有些虚浮。臣新配了一副安神补血的汤药，请娘娘按时服用。”
萧辰问：“慕容翊送的那瓶清心露，验过了吗？”
“验过了。确是蓬莱岛千年海灵芝晨露所制，有滋养经脉、宁心安神之效，与娘娘体质相合。”
“可用否？”萧辰追问。
“可用，但需与臣配的温补汤药交替服用，以平衡药性。”沈砚答得严谨，“若陛下、娘娘不放心，臣可重新配制，去掉蓝珊瑚粉。”
萧辰想了想，道：“就按沈太医说的，交替服用吧。毕竟是慕容翊一片心意，若完全不用，反倒显得朕小气了。”
沈砚垂首：“臣明白。若无其他事，臣先告退。”
“去吧。”萧辰摆手。
沈砚退下后，萧辰也该去上朝了。他一步三回头，最后又回来，吻了吻云锦额头：“朕午时回来陪你用膳。”
“好。”云锦无奈的笑了笑，怎么这么可爱？！
萧辰走后，云锦用了早膳，便去偏殿的书房。那里已堆满锦瑟阁送来的账册和各地分号的汇报，够她忙一上午。
她坐在书案后，翻开第一本账册，神情专注。
窗外春光正好，桃花盛开。
而此刻的锦瑟阁后院，却是另一番景象。
凌风趴在账房的桌子上，睡得正香。他面前还摊着未对完的账册，算盘放在一旁，几颗算珠还错位着。
玲珑端着一碗醒神汤进来，看见他这模样，气得一脚踹在桌腿上。
“砰！”
凌风猛地惊醒，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谁？！敌袭？！”
“袭你个头！”玲珑把醒神汤往桌上一放，“凌大人，这都日上三竿，您这账还要不要对了？”
凌风揉着惺忪睡眼，看着眼前厚厚的账册，只觉得头痛欲裂：“玲珑姑娘，这些账……非得今天对吗？”
“昨天就该对完的！”玲珑叉腰，“娘娘说了，今日要看到汇总。您要是对不完，我可就如实禀报娘娘了。”
凌风一听“娘娘”，立刻清醒。他可不敢让皇后知道自己办事不力。
“我对！我现在就对！”凌风抓起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
玲珑满意地点头，在旁边坐下，继续嗑瓜子监督。
可凌风实在不是算账的料！！！
他一个武将，拿惯了刀剑的手，此刻握着纤细的算盘珠，笨拙得像个孩童。不是打错珠子，就是漏算数目，急得满头大汗。
玲珑实在看不下去了。
“凌大人，”她放下瓜子，走到他身边，“您这样不对。算盘不是这么打的。”
她握住凌风的手，带着他拨动算珠：“你看，从右往左，个、十、百、千……进位要记清楚，不能乱。”
凌风只觉得手背上传来温软的触感，鼻尖萦绕着少女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他心脏莫名跳得快了些，脸也有些热。
“明……明白了。”他结巴道。
玲珑没察觉他的异样，松开手，坐回原位：“那您继续。”
凌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在玲珑的指导下，他渐渐摸到些门道，虽然依旧慢，但至少不会错得太离谱。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对完三本账册。
“不错嘛。”玲珑翻看核对，发现错误少了很多，“凌大人还是有点天赋的。”
凌风难得被夸，竟有些不好意思：“都是玲珑姑娘教得好。”
两人正说着，前厅伙计来报：“大总管，李府管家又来了，说想见您。”
玲珑脸色一沉：“他还敢来？”
“说是有要事相商。”伙计低声道，“还带了礼物。”
玲珑冷笑：“让他等着，我一会儿过去。”
伙计退下后，凌风问：“李府？哪个李府？”
“就是那个李尚书府上。”玲珑收拾账册，“昨日派人来闹事，被娘娘打发去刑部了。今日又来找我，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凌风眼神一凝：“我陪你过去。”
“不用。”玲珑摆手，“这里是锦瑟阁，他不敢乱来。凌大人您继续对账，我去去就回。”
她说着，起身往前厅走去。
凌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悄悄跟了上去。他不是不放心锦瑟阁的防卫，而是……好像自己不放心她。
前厅，李府管家果然等在那里。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穿着体面，笑容可掬，完全看不出昨日派人闹事的阴险。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手里捧着礼盒。
“玲珑姑娘。”管家拱手，“昨日之事，实在误会。我家老爷已经严惩了那几个不懂事的奴才，今日特命老奴前来赔罪。”
玲珑神色淡淡：“李管家客气。既然是误会，说开就好。这礼……就不必了。”
“要的要的。”管家示意小厮打开礼盒，“这是江南新到的雨前龙井，这是蜀中的锦缎，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还请姑娘笑纳。”
玲珑扫了一眼，确实都是好东西。但她没接，只问：“李管家今日来，不只是为了赔罪吧？”
管家笑容更深：“姑娘果然聪慧。实不相瞒，我家老爷想与锦瑟阁合作。听说锦瑟阁要打通西域商路，李府在西域有些门路，或许能帮上忙。”
玲珑心中冷笑。
昨日闹事不成，今日就想合作？这李尚书脸皮倒厚。
“李管家的好意心领了。”玲珑不卑不亢，“但锦瑟阁做生意，讲究诚信二字。李府的门路，我们怕是高攀不起。”
管家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姑娘何必拒人千里？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这话已带威胁。
玲珑正要反驳，凌风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抱着刀，倚在门框上，冷冷看着管家：“李管家这话，是说李府要与我锦瑟阁为敌？”
管家看见凌风，脸色大变。他认得这位——陛下身边的御前侍卫统领。
“凌……凌大人？”管家声音都变了。
“是我。”凌风走到玲珑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李管家刚才说，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那我也送李府一句话——”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有些人，你们得罪不起。比如锦瑟阁，比如……锦瑟阁背后的人。”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
管家直额头冒汗，连连躬身：“是是是，老奴明白，明白。今日叨扰了，告辞，告辞！”
他带着小厮仓皇离去，连礼盒都忘了拿。
“凌大人好威风。”玲珑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噗嗤一笑。
凌风转头看她，眼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