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简放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过了,既然这里是个幻境,幻境半真半假,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幻境和阵法是大同小异的。阵法找到阵眼可破,幻境亦然,所以,我们现在出发去找境眼。”
“去哪里找?”楚侑天问她。
“好问题,”张月旬给他竖起大拇指,放下后说,“我想过了,既然这幻境是冲我来的,必定和我的童年经历有些关联。当年我在姑臧,也就两处地方让我记忆深刻,一个是破庙,一个就是城外。所以,我们就往这两处地方找。”
陈英莲乖巧地举手,“姐姐,那陈婶子呢?”
“她留在这儿,英莲,你跟我们一块走。”
陈英莲略显失落,“不带她一起吗?”
张月旬摇头,“她自有她的去处,与我们不是同路人。”
“可是,你昏迷这些日子,我们都是靠她囤的口粮才没有饿死,刚才她还为了你,跺了手给你煮汤,她对我们至情至义,我们不带上她,任由她在这儿自生自灭,不好吧?”
“恰恰相反,再好不过了。”
“为什么呀?姐姐,你看起来不是那么冷漠无情的人,带上她……”
张月旬懒得跟陈英莲费口舌,直接打断她:“那你留下,和她待在一块儿吧。”
“我不要,我也想出去。姐姐,为什么带上她不行啊?我可以背着她,不用你劳心劳力的。”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坚持要带上她呢?”
“因为她是个可怜人啊。”
“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多她一个不算多,少她一个不算少,你可怜得过来吗?”
“至少我看见了她这个可怜人,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陈英莲有时候倔强得和她一样,但再这么辩论下去,何年何月才是个头啊。
想到这,张月旬深吸了一口气,“我给你两个选择,就两个。第一,你跟我们走,她留下。第二,你跟她一块儿留下,我们自己走。选吧。”
“那我跟她一块儿留下。”
闻言,张月旬皱眉,“决定好了?绝不后悔?”
“决定好了,不后悔。”
“行,再见。”
张月旬和陈英莲挥手,转头给李简放和楚侑天一个眼神,“我们走。”
李简放和楚侑天交换了一个眼神,跟了上去。
他们跟着张月旬出了陈寡妇家的大门,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路上。
人迹踪灭,大雪堆积,鹅毛大雪还落个不停。
张月旬在前边撑伞,回头望了他们一眼,“不打伞啊你们?”
李简放扯了一把楚侑天,二人齐步走入张月旬的伞下,一左一右。
“我们先去破庙看看,运气好的话,境眼应该就在那儿,如果不是,那我们就出城。”
“嗯。”
李简放和楚侑天同时应道。
伞下的氛围实在是奇怪,三人之间似乎隔了两堵无形的墙,十分不自在。
张月旬敏锐的察觉到这种不适感,主动打破这僵硬的气氛。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冷酷无情,不择手段,丧尽天良?”
“不觉得,”李简放说,“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张月旬勾唇微笑,“因为我觉得我是啊。”
就是这一句话,好不容易活络起来的氛围又僵化了。
楚侑天侧眸盯着张月旬的侧脸,又一次在她脸上瞧见了明媚的哀伤。
“张大天师。”
张月旬讶异,“突然这么正式地喊我,你有事?”
楚侑天点头,“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怎么收费?”
“看在你屡次出手大方的份上,这一次就不收你钱了,问吧。”
“如果这不是幻境,我们真的回到了天德六年的姑臧,回到了你的过去,而你有了改变过去的能力,你会怎么做?”
张月旬吃吃一笑,“我会怎么做?这不是如你所见?我什么也没做。”
“那是因为你把这里当成幻境,而不是当成真正的过去。”
“你说的对,就因为我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我才什么都没做。”
“如果是真的?”
“那我会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不论我做什么。”
“你如此清醒理智,和冷漠无情可沾不上边。”
她明明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而且也不从不让误会过夜,但这一次却什么也没解释,而是默默地承受一切,应当是知道诡妖时刻在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行,谨慎是对的。
但他以为更多的是因为她要反其道而行,让诡妖算盘落空,如此才能破开幻境。
张月旬噗嗤一笑,拿胳膊肘怼了一下他的腹部,“我可不会给你安慰费啊。”
“免费。”
“指挥使大人这么好心,不妨好心到底,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天德六年,姑臧饥荒,朝廷是如何应对的?”
“这事……”
楚侑天想了想,“朝廷下拨了赈灾粮,但未送达姑臧,饥荒便了结了。”
“死了一大半的人,只留下衣食富足的富贵人家,这算结束了?”
“陛下盖棺定论的。”
“饥荒的缘由呢?查了吗?”
楚侑天摇头。
“为什么不查?”
“不知。”
“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朝中事务繁多,我何以见得事事过问,事无巨细?”
“行吧。”
“你在怀疑什么?”
张月旬从鼻子里放出一声冷哼,“怀疑这场饥荒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而是另有隐情。”
“既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那是?”
虽然他话没说完,但张月旬猜到他想说什么,于是点头,“有可能。”
闲聊中,他们三人不知不觉走到了破庙。
“到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破庙的草堆里空空如也,佛像还是那副半残不缺的样子,金漆已经掉光了。
张月旬目光扫了一圈,并未见端倪,于是侧头询问李简放,“阿放,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一切正常。”
“小白脸,你呢?”
“我也是。”
“那阵眼就不在这里,我们走,出城。”
楚侑天被她的雷风历行惊吓到了,“这么随意就下定论了?不再看看?”
“就是这么简单,不用看了,走吧。”
既然她坚持,楚侑天也不再多说,三人齐肩并行,往城门口去。
城内白雪皑皑,城外亦是白雪茫茫。
张月旬随意指了一个方向,“走,我们走这边。”
“就干走?”李简放问她。
“对。”
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李简放和楚侑天依然选择相信她,与她齐肩并行,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里走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张月旬觉得脚冻得生疼,于是停下脚步。
她不经意往后看,却见城门口就在她身后三步距离之内。
“阿放,小白脸,城门追上来了。”
闻言,李简放和楚侑天齐刷刷回头看。
还真是,城门真的追上来了。
“找到了,”张月旬嘴角压不住的笑,“真是佩服我这个聪明的小脑瓜,还真的让我猜对了。”
“接下来呢?”李简放问她。
“那还用说,当然是破了这幻境咯。”
说罢,张月旬反手从包里掏出罗盘,放在地上,然后伞顶压着罗盘,“躲远点,可别把你们伤到了。”
闻言,李简放和楚侑天各自往左右退开十步距离远。
等他们退开后,张月旬立刻念咒,“乾为天,坤为地,以吾为引,裂混沌,开两极,破!”
咒音一落,罗盘腾起金芒,上接天穹。
顷刻间,云层裂变,一道银光从天而降,张月旬轻轻挥动手中的红伞,一道红白相交的刀刃便劈了出去。
脚下大地同时震颤,入眼所见皆被撕裂,地面亦然,沟底甚至泛着幽红微光。
而这微光之中竟然伸出无数只枯瘦的手,抓住张月旬三人的双腿,将他们往下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