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锦只是仰头看着她。
他那双总是映满依赖的清澈眼眸，此刻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翻涌着的情绪，是云安澜从未见过的复杂。
伤心之余，还有着野兽护食般的凶狠。
重锦确实不甘且痛苦着。
他闭关拼死修炼，榨干自己每一分潜力，忍受着业力冲刷神魂的痛苦。
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想快点变强，能堂堂正正站在姐姐身边。
他好不容易熬到出关，满心欢喜地想要第一个见到姐姐。
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想要看到她为自己骄傲的笑容……
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姐姐带着与旁人的暧昧气息，压根没有分给他半点心思。
苏清霁得到了他求之不得的宠爱过后，竟然还不满足，还敢晕死过去让姐姐费力收拾？！
而姐姐……
姐姐竟然还宠溺的允许了！
他怎么配？怎么有资格，怎么……
一股灼热的带着血腥味的怒火，猛地冲上重锦的头顶，几乎要侵占掉他所有的理智！
重锦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甚至带起一阵疾风。
他不敢再看云安澜。
生怕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背过身，才任由眼泪滚下来。
姐姐不喜欢看他哭，他不能当着姐姐的面哭。
可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微微颤抖，“姐姐，他根本配不上你！”
“他弱得一下子就晕过去了，他根本保护不了姐姐，他……为什么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的话语有些混乱，但已经把自己的心思传递出来了。
他在嫉妒，以及因嫉妒而生出了，对苏清霁的极度鄙夷，还有对自己的急切证明。
重锦用力擦了擦脸，转过身，抓住了云安澜急切的说，“我也可以的！”
“姐姐你看，我出关了，我变得很强了！”
“我现在是大妖了！”
“我可以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更好地陪着姐姐！”
他亮出自己新长出来，自以为最是锋利的爪子，笨拙地展示自己。
因为急躁，他的力道有些没轻没重。
云安澜微微蹙眉。
重锦立即吓得松开了手，把手背到身后去。
“姐姐我不是要伤害你，我、我……”
一声长长的叹息。
云安澜放柔了声音，“重锦，我很喜欢你。”
“我不，我……”重锦下意识反驳。
暴躁情绪冲到了头，让他的头脑发热，一股血脉深处涌动的嗜血情绪在努力挣脱他的压制。
他费了半天劲，才辨识出云安澜说的是什么。
“姐姐，喜欢……我？”
云安澜觉得言语似乎没有说服力，抓着他的领口，拉到自己面前。
重锦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只年幼的妖。
他的人形也是少年体型。
云安澜身形高挑，两人并肩时候，身高是完全一致的。
于是云安澜轻而易举的就亲到了少年的唇瓣。
重锦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那些躁动的情绪，突然就像是雪落入了热油里，飞速的消融。
当人冷静下来之后，才会意识到，方才的自己有多么的不冷静。
气势瞬间矮了半截，缩着脖子，扁着嘴，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姐姐，我刚才是不是又任性了，我不会……唔？”
自我检讨才刚起了个头，他的唇又被封住了。
强势的女子，熟练的撬开了他的牙关，勾起了慌乱无措的他。
被缠上的时候，重锦呆立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只觉得有电流掠过，那是一种甚至被他本能判定为是危险的感觉，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可是，这是姐姐。
天知道重锦多渴望。
他努力撅着嘴，僵着肌肉，充满了不知所措。
云安澜退开半分，点着他的鼻尖。
“我在亲一块腊肉吗？”
重锦脸腾的爆红，“我不、不是……我……”
云安澜并不想听他的无力辩解，打断道，“听说妖族的舌头都很灵活的，你不是吗？”
“我是！”重锦立即斩钉截铁的说。
“那好，我们再来一次。”
说着云安澜又亲了下去。
重锦感觉自己是个新上任的舵手，驾驶着陌生的小船，不懂得划船，不懂得面对风浪。
但他偏偏遇到了海上最危险的海妖。
海妖教他在风浪上戏耍，骗他游刃有余的操纵着船只。
忽然一股迎头大浪打过来。
重锦陡然退开，身子弓成了一颗虾米，脸涨红的几乎要滴血。
眼神在片刻空洞之后，变得飘忽瑟缩，根本不敢与云安澜对视。
云安澜歪头，目光笔直的向下。
重锦连忙捂着下摆转过身去，声音快要哭了。
“姐姐，别看……”
“求你。”
已经经历过许多次双修，还有君玄烛这个优秀的学习搭子陪伴，云安澜在这方面早就不算懵懂了。
哪怕重锦在竭力掩饰，也早就猜到了。
云安澜很不给面子的，突然爆笑出声。
重锦差点气哭，转头要跑，被眼疾手快早就备着的云安澜一把摁住。
大妖又叫妖修元神期，相当于人修的元婴。
境界相同，可云安澜进阶有一阵子了，反观重锦刚突破就气息浮动。
即便重锦是敏捷特长的，也被云安澜摁了个结实。
云安澜很不客气的探手向下。
嗯，确认了……
重锦这回真被气哭了。
“我不知道怎么了，我、我才不是尿裤子了，我已经长大了的！”
云安澜压在他的耳廓上，轻声说，“没错，你长大了。”
重锦哭声陡然一滞。
“欸？”
“不懂没关系，我慢慢教你。”
云安澜拿牙齿轻轻的咬了咬少年的耳朵。
本体小老鼠时候，重锦的耳朵就格外敏感，碰一下就抖。
重锦果然又抖了抖，变得精神了。
云安澜指尖压着他。
“从前我不碰你，因为你还小，我不当禽兽。”
况且还是一手养大的，自己当然做不了那个伤害者。
但既然这样发展，是重锦本人的意愿，云安澜倒是也不抗拒。
早在收下炉鼎那日，便想到可能有今日。
不动手，只是在等他成长起来。
妖修吃的是血脉的饭，怕过早破了他的元阳，会伤到他血脉之力。
如今突破了大妖，这些都不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