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说笑着回到了白府,白玉堂心情大好,又忍不住叫十三取了一壶紫苏酒来,好说歹说,劝展昭陪他一起喝了。
二人说到了投毒的人,他们同时想到了已经疯了的范应纯。
白玉堂此时心中一片明亮,“这便对上了!范应纯是蜀中人,他知道礐石的用法,是他毒死了徐评,也是他唆使韩晚,让他逼着林振运货到蜀中,他再派人接应转卖。”
展昭称,范应纯管事的一个心腹人早被关在开封府的监牢里,根据他的口供,范应纯便是下毒的凶手。
“我猜,内藏库死的那个人,并不是范应纯的仇家,只是他用来实验毒物的一个吏人。”
“展兄这话怎么说?”
“你想,他虽知道礐石的用法,但这东西毕竟是用来毒蛇虫的,从没有在人身上用过。范应纯总要先找个人来试一试,然后他再计算好时间,将同样的毒下在徐评身上。”
而三司则实属不巧,偏他们去偷换货物时,正赶上吏人毒发,两相争执时又死在当场。
这件事,侧面从曹茚、韦骥二人的自供书上,也可一瞥究竟。
韦骥是转运按察使,兼着监察转运使司的职责,他道出了郭琇派人往内藏库里偷运货物的事实,
“原本这件事也是我无意中撞见的,郭运使从未说过。我见三司商税案后行王文禧常往内藏库去,虽说是三司与他有账务往来,但那毕竟是封桩钱库,总不好常去的。有一次我悄悄跟在后面,果然见王税案带着两个人,弄了好些东西出来。”
鞫司官问他,为何笃定是郭琇下的指令。
韦骥苦笑道,“那王文禧是贺大夫的妹夫,而贺大夫和郭运使的交情好得像一个人似的,郭运使常往国公府跑,几件事连在一起,想也能知道。王文禧怎么知道内藏库里都有些什么东西,肯定是郭运使告诉他的。”
郭琇身为两浙路转运使,定期向内藏库上缴银钱丝绸,是他的职责所在。但他前脚交完,紧接着就将货物清单和摆放位置告诉了贺正廷。
贺正廷便让妹夫王文禧以盘账为由,带人去取货,所有的配合天衣无缝,一来一去,货物悄没声息地就被他们偷了出来。
而三司的刘夔更是无意中成了冤大头,他哪里知道,自己刚送进去的笃耨香,还没放热乎,就被王文禧偷了出来。
他更没想到,范应纯给内藏库吏人下了毒,偏巧自己带人去时,赶上对方毒发身亡。
自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两头的便宜,都让人占了去。
至于驸马都尉,确实只是专心只为自己贪钱,他与内藏库无关,更没有那个心眼去琢磨。最多也就是派府兵围攻,想取白玉堂的性命。
曹茚、韦骥二人本想撇清他们与驸马都尉的关系,在自供书上也写得明白,称所有的事,都是驸马都尉让他们去做的。
但他们只是说,驸马都尉借韩晚和市舶司之手,给自己谋利,却并没有提到过内藏库偷换货物一事。
可见,此事与驸马等人无关,是另有他人。
但曹茚、韦骥二人都提到了一个人,贺正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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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茚同鞫司官称,舒国公很瞧不上驸马都尉,常常指责驸马不学无术,给驸马脸子瞧。
因舒国公是皇室族中最年长,驸马也不敢当面与他顶撞,只得在背地里发发牢骚,说得多了,后来竟连舒国公的女婿贺正廷,也捎带着骂上了。
“驸马常说,贺正廷只是外乡一个穷秀才,凭着嘴皮子功夫,会巴结人,再加上文章写得好,考到了汴京,以他的出身,能有个一官半职便算是祖上烧高香。却不想,竟被舒国公瞧中了,还选了他当女婿,可真是丢皇室的脸。”
韦骥也说了一样的话,他称驸马对舒国公不满,也不单是因为舒国公不给他留脸,更是因为他与舒国公并不是同族,说到底,大家都姓赵,却不是一房里的人。
因牵扯皇室,韦骥有些小心翼翼,“驸马常在无人处说,若不是瞧着他(舒国公)曾帮过太宗皇帝,鞍前马后地处理了好些人,太宗皇帝也不会给他这么个远房亲戚爵位。但他的爵位却是不能世袭的,所以,舒国公再如何风光,也就只这几年,他的子侄是沾不到半点袭爵的好处的。”
除了贺正廷,曹茚还对鞫司官提到了笃耨香,“官家曾有严令,皇室是不能用笃耨香的,但驸马都尉不听,他不但用了,还认为只有皇族的人配使这香药。他骂贺大夫一个从小地方,靠着脸蛋和好脑子爬上来的一个倒插门女婿,竟然也馋笃耨香,真是马不知脸长。”
曹茚有些战战兢兢,鞫司官问他缘何识得笃耨香时,他便称,自己是在驸马府中瞧见的,“驸马常在府里用这些香药,我去得次数多,因此便识得。不信,司官可以问韦按察,他同我一样,我们是没有钱买笃耨香的,最多,也是在公主府瞧着驸马用。”
还有一件事被曹茚和韦骥吐了出来:驸马眼热贺正廷有漕运,更不用说还能拿到细色纲的货。
他多次提及,逼着韩晚也去照样给自己弄一条。韩晚被他逼得无法,便打起白家的主意。他一直寻机,要将白家的船队收为己用,将细色纲的渠道送给他的亲家,朱员外。
展昭将这些事与白玉堂说了,回想在雅集上,驸马和舒国公的态度,二人明里暗里互相瞧不惯,驸马讥讽舒国公老了,还如此贪婪成性。
而舒国公则讽刺驸马不学无术,眼里只有钱。
但最奇怪的还是贺正廷,他连香药都看不懂,又如何会用笃耨香?
二人便怀疑,曹茚和韦骥是否要拉贺正廷下水,但思前想后,都觉得说不通。
虽然郭琇还未有任何供词,但按照曹茚、韦骥二人的说法,贺正廷的笃耨香,便是郭琇弄来的,“郭琇是从何处弄来的笃耨香?”
白玉堂问,“若是别的香药倒也罢了,偏偏笃耨香数量极少,每年拢共也只得五、六斤,你也要,他也要,哪里有这么多来分?”
展昭想起了鬼樊楼的陶雾,想起他也曾要自己运输笃耨香到庆州去,白玉堂听了,将几件事串在一起,猜想,或许有另一种可能,这香药,并不是贺正廷给什么人要的,而是他偷出来转运出去走私货的。
白玉堂便称想要去鬼樊楼走一趟。
展昭决定与他同去,一来是想要找到卖礐石的人,二来,也想查一查那里的笃耨香究竟是真是假,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