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节后,街上卖桂花酒的铺子多了,秋风四起,已有凉意,街上行人仍不少。
展昭本想从神保观进去鬼樊楼,路过保康门,正瞧见包拯和团练正带人挖沟修路,四周如被洪水泡了一般,湿臭不堪,整条街有如下了泥雨,屋舍墙壁上全是大片的泥点子。
突然有人叫道:这里有鬼!
人围上去看时,只见一个大洞,可见石梯,里面似有人声。
一时间,人越挤越多,团练担心出意外,便请了禁卫军来维持秩序。
瞧见地洞时,展昭便猜到下面是鬼樊楼,还未及等他出言警告,白玉堂已闪身跳了进去,展昭见阻拦不及,也悄悄跟了上去。
白玉堂对汴京的鬼樊楼早有耳闻,却未亲眼见过。这次得了机会,他兴冲冲地抢在前面,要去瞧个究竟。
二人借幞头挡住了脸,又胡乱抹了些灰泥在身上。
白玉堂爱洁净,自己不肯脏了双手,展昭便拿了一块破布,蘸了些泥水和煤渣,在他身上脸上涂了几处,不使衣服过于光洁,被人注意。
鬼樊楼连着汴京的地下水,稍有不慎便会迷路。
展昭凭着记忆,往鬼樊楼的市集处走去,二人留心瞧着四周的铺子,展昭小心地打探礐石,二人寻了几处都不见。
正想要换个地方时,忽地一人到展昭身边悄声道,“小官人要礐石,可随我来。”
他左右拐了几个弯,将他们引到一处僻静所在,从一个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正是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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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蜀中口音,称礐石是自己从蜀中带来的,毒性极强,但要价也贵。
“我这礐石毒性最强,头年有人要买这东西,遍寻不着,巧了,我从老家带了些来,本是给汴京的亲戚,让他们去药蛇鼠的,好巧不巧,还剩了些,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人识货,便都给了他,卖了个好价钱。”
白玉堂听着,从钱袋里取了一吊钱给他,称这是定钱,若还有,自己都要了。
“若这东西真的毒性强,我便都要了,但若是掺了假,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人见了钱,眼睛直冒光,连声称要多少有多少。
“小官人放心,我的礐石可都是蜀中山里来的货,没有比我的毒性更强的了。只是小官人用时要小心些,万不可被人沾染了。这东西比一般的毒药更厉害,若是人沾上了,活不过三五七日,可就要见阎王了。”
白玉堂听了,向展昭丢个眼色,二人趁四周无人注意,合力将那人绑了。
白玉堂狠声问,是否将礐石卖给过范应纯,若有半句虚言,一句话斩一根手指。
说着,他从展昭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横在他手上,威胁对方。
那人吓得发抖,连声求饶,“我是随商队来汴京贸易的,听说鬼樊楼里什么都好卖,才带了货过来,礐石也是无意中卖出去的。哎呀,方才咱们还说得好好的,小官人你……你怎么突然变了颜色,小人说的都是实话,我可没有骗你呀。”
“本以为没人识得这东西,却不想,竟有人识货,出的价格还很好,连着卖了几次,竟是一笔意外之财。前不久我回家去,又运了一些过来,却不想,这次竟一块都卖不出去。我本想过段时间再拿回家去,偏巧听见小官人来问,我才赶忙拿给二位。”
“小官人也知道,在这鬼樊楼交易,谁会问你真实姓名?家住哪里?这些都不会有人问,对方既出钱,我便能出货。这都是两厢情愿的事,至于他姓甚叫谁、家里有几个人、是不是作官的……哎呀,小官人,咱们又不是说媒拉纤的婆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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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听了,便要带他出去,才走没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哟,这位不是开封府的缉司官么?怎么,今天拿人,拿到我鬼樊楼里来了?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咱们素来互不打扰,你在上面办你的案,我在下面做我的生意,即便要拿人,也得先告知一声陶舍人才是呀。”
“我知鬼樊楼自有规则,但此人是我们案子的证人,我一定要带他上去。”
展昭仍然有板有眼的回答,一边的白玉堂站不住了,
“跟他废这么多话干什么,你带着人走,我给他解决了就是。”
说着,白玉堂便冲了上去,展昭提着那人掉头便走,留下白玉堂与鬼樊楼的人拼杀。
要是在汴京城里,展昭是不敢这样做的,他怕白玉堂下手没个轻重,把人打残了。
但在鬼樊楼,展昭倒是放心得很。
一来,鬼樊楼里的都是些狂徒,十个里有八个背着人命案子,即便打伤、打残他们,也不为过。
二来,白玉堂许久没打架了,留他在这里过过瘾,出出气,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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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拎着那人跑了一阵,似乎有些迷了路,他心想,今日既来了,不若就在这里找一找雁翎刀。
他寻了几个牙人来问,但大多人都没有见过雁翎刀,有人称,这刀不易寻,汴京的铁匠做不成,“需得到西夏去寻了铁匠,加以磨炼锻造,这一来一去要几月时间,就怕误了官人用。”
展昭便称钱不是问题,只是越快越好。
此时,身边的人连声哼叫,似乎有话要说。
展昭拆开堵在他嘴里的布,他连声道,“小官人若有钱,小人可寻了来,我知道这里便有。”
“哎呀,你还被我绑着,却也不忘做生意,可真是个有心人。”
“我在这里也一年多了,见过有人卖雁翎刀,就在方才的集市上,听小官人问,小人这才有此一说。”
他正说着,忽然围上来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将二人团团围住。
她们五六个人,见展昭格外高大,身材俊朗,便忍不住上来调戏,言语举止轻薄得很,有的人甚至还动了手。
展昭避之不及,眼见得她们推推搡搡,竟要将自己赶到青楼里去了。
正在冒汗时,只听白玉堂在一旁打趣道,“还是这里的人乖巧懂事,不似上面的那些,尽是扭扭捏捏的样子。”
展昭见他站在一边看自己捉急,忍不住催促道,“你这么快就将人都打退了?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莫要看热闹,快帮我将她们赶开。”
白玉堂嗐了一声道,“说什么‘赶’!瞧人家这样温柔可人,你不会怜香惜玉么?”
展昭眼看就要急了,却不想,白玉堂的话吸引了妓女。
有几个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说着,便有妓女拉住白玉堂,要他进去吃酒,说话间忍不住摸了白玉堂的脸,夸他好面相。
白玉堂心生恼怒,眼睛里已露出杀气,而妓女尚未察觉,还在调戏白玉堂。
展昭在一边看得清楚,心说不好,想要扑过来阻止白玉堂行凶,却来不及了。
只听妓女惨叫一声,抱住自己的右手躺在地上,她的手鲜血淋漓,一根手指已被斩下。
这发生在一瞬间,白玉堂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向展昭道:“此处无趣,我们走罢。”
正待要走,他们已被几个大汗团团围住,其中一人低声喝道:“伤了我们的人,便要留下你的一只手,不然,休想出这鬼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