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还有救，局面尚有转机。
没有必要因为一次试探就打草惊蛇，激化矛盾。
幸运的是，她并没有等待太久。
几天之后，宫中传出消息。
元武帝特地为端嫔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辰宴。
这场宴会设在华阳宫正殿。
场面宏大，灯火通明，丝竹悦耳，觥筹交错。
在众人瞩目之中，端嫔缓步走入宴厅。
她身披霞影红裳，发髻高挽，珠钗斜坠。
行走间裙裾轻扬，宛若月下仙子临凡。
云衿远远望着那张面孔，眸光微凝。
那姑娘也就十五六岁，却已经生得十分秀气。
她皮肤白皙如瓷，唇若点朱。
乌黑的发辫垂在肩头，显得格外清丽动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
又大又圆，瞳仁清澈透亮。
两人一碰上视线，云衿只觉心头微微一震。
而那姑娘的眼里，竟猛地闪出一道锐利的光。
就在这个时候，坐在龙椅上的元武帝又开始瞎折腾了。
他忽然从案前起身，直勾勾地看向端嫔。
“端嫔，过来坐朕身边。”
云衿注意到，那姑娘身体猛地一颤。
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几乎要往后退步。
这场生日宴，元武帝办得特别铺张。
金丝楠木的长案一字排开，每一张桌上都摆满了珍馐美馔。
四品以上的官员全都携家眷而来。
男女分席而坐，衣香鬓影，珠玉琳琅。
本来，为一个妃子如此兴师动众，已经够让人吃惊了。
而现在皇上这一通操作，更是让全场人目瞪口呆。
怀德王褚瑞轩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惊疑。
他悄悄侧过身，凑到云衿耳边，压低声音问。
“皇妹，你不是有点本事吗？快看看父皇是不是被人下了咒，还是中了邪祟？这模样……太不对劲了。”
云衿静静地坐着，心中却已翻起波澜。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甚至有不少人暗暗期待她能站出来解释一二。
毕竟她是出了名的聪慧冷静，又素来得元武帝信重。
可此刻，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上座那边，元武帝依旧忙前忙后，完全不顾帝王仪态。
他亲自执壶，给端嫔倒茶。
又命宫人送上桂花酒，亲手端起酒杯，笑意温柔地说。
“莹儿，喝一口。”
说着，竟要把酒杯往端嫔嘴边送。
端嫔低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
她想拒绝，却不敢开口。
最终，只能闭着眼睛，被迫抿了一口。
在场寂静无声。
大家脑子都有点懵。
这哪里是什么温情脉脉的宠爱？
分明就是赤裸裸地逼迫良家女子！
如此不顾礼法的举动，竟然发生在天子身上！
还是在百官齐聚的正式场合！
宴席就这么怪模怪样地继续着。
乐师勉强奏起丝竹，舞姬僵硬地上前献舞。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强笑。
元武帝却浑然不觉，反而越喝越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正当众人以为这场荒唐戏码即将收场时，他突然放下手中的酒杯。
随后缓缓起身，手扶额头，似是在酝酿情绪。
而后睁开眼，声音洪亮地宣布。
“今天是莹儿的生辰，朕很开心。这么好的日子，朕要为莹儿赋诗一首。”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紧接着，元武帝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
云衿整个人僵在当场。
穿了。
这两个字如闪电般劈进她的意识深处。
这不是元武帝写的诗！
这是千年之后苏东坡的《水调歌头》！
果然，话音未落，全场哗然。
大臣们面露震撼，互相交头接耳。
“这诗句……何等气象！‘把酒问青天’，岂非圣人胸怀？”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意境深远，妙不可言！”
“陛下竟有如此文采，真乃千古一人也！”
掌声渐渐响起，汇聚成潮水般的赞叹。
接着，元武帝又放下酒杯，朗声道。
“韩翰林在不在。”
众人纷纷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投向文臣席位。
翰林学士韩齐擦着冷汗站了出来。
“臣，参见陛下。”
他躬身行礼，双手捧笏。
衣袖下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你教出了莹儿这么出色的女儿，功劳不小。不过啊，你对家里别的孩子，管教可就不怎么上心了。”
元武帝端坐龙椅之上，眉目含威，语气似笑非笑。
“臣，臣确实失职。”
韩齐喉咙干涩，吞咽了一口唾沫。
头颅低得几乎要贴到地面。
“听说你家还有个正妻生的大闺女，脾气刻薄，总欺负兄弟姐妹。这般无德，你怎么能不管？”
元武帝放下茶盏，指尖轻轻叩击案几。
韩夫人原本正在低头饮酒。
忽闻此言，手中酒杯猛地一抖。
母女俩互相撑着，摇摇晃晃站起来，跪倒在宴厅中央。
她们低垂着头，肩背紧绷，冷汗顺着脊梁滑落。
“皇上您要明察啊，我真没欺负过端嫔娘娘！”
少女仰起脸，眼中含泪，却不敢直视天颜，只能望着前方地面。
“我……我一直敬重大夫人为嫡母，也从未对妹妹们恶语相向！”
元武帝冷笑一声。
“现在当着朕的面还敢嘴硬，背地里得多跋扈，简直无法无天。”
他双目微眯，语气陡然严郁起来。
“朕岂是那等昏聩之君？若非证据确凿，怎会在此质问于你？看来你是不知悔改，愈发嚣张了。”
韩大小姐心都凉透了。
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低下了头。
周围的目光如针芒刺背，让她几乎窒息。
元武帝挑眉。
“怎么？没话说了？那就是认了吧。”
他靠回椅背，右手摩挲着玉扳指，眼神轻蔑地俯视着跪伏的少女。
韩大小姐沉默不语，手指紧紧掐进掌心。
云衿在心里一个劲催系统小白虎。
赶紧的，有没有能赶走外魂的技能？
再拖下去，皇帝的脸都要被这玩意丢尽了！
【宿主莫慌】
系统小白虎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驱魂术需要灵力加持，目前能量不足……但可以试一次‘清神咒’，成功率五成。】
云衿暗咬牙关。
五成就五成！
快！
元武帝继续说道。
“韩家姑娘，你不讲品行，说话刻薄，对姐妹不亲，嘴巴也没个把门的。朕罚你……”
他顿了顿，抬手示意内侍取来圣旨卷轴。
殿中气氛骤然紧绷。
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那一纸黄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