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袖袍一甩，动作决绝，带着云玥大步离去，背影挺拔而冷漠，像一座隔绝风雨的山。
云衿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地，整个人像被抽了魂儿。
膝盖撞击地面的痛感都没有她心头那一阵阵翻涌的恐惧来得剧烈。
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想要开口辩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边的发丝，她怔怔望着太子远去的方向，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惊骇交织的复杂神情。
她早料到，自己派人毁了云玥的药圃，对方一定会找上门来讨说法，甚至大发雷霆——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本打算借此事激起太子不满，让云玥落个恃宠而骄、无理取闹的名声，借此削弱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她也想过，这事会惹出一堆麻烦，或许会被训斥几句，甚至罚些月俸，但她早已布好了退路，安排好了替罪之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
云玥竟真使了妖术！
那满园枯死的花草在刹那间复活，枝叶疯长，花朵绽放，空气中弥漫着异香，分明是违背常理的诡谲之力！
那是只有传说中的巫蛊奇术才能做到的事，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操控。
更没想到的是——太子，居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他不仅没有质问，没有震惊，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眼前所见不过是寻常景象。
他非但没有追究云玥的责任，反而顺水推舟，以“时疫”为由，把安乐宫整个封锁起来。
这是赤裸裸地在帮云玥遮掩真相！
是为了保护她，不惜动用储君之权，封锁消息，压制舆情！
回安旭宫的路上，二皇子和太子心里都憋着事。
谁也没说话，气氛沉得像乌云压顶。
俩人一左一右拉着云玥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前行，走几步就偷偷瞄对方一眼。
眼神交汇的那一瞬，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警惕、忌惮，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那眼神里啥意思？
不用说，谁都懂。
他们都在猜测：刚才正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玥到底对云衿做了什么？
为何太子会如此果断地选择包庇？
到底还是二皇子先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装作随口一问，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聊天气一般：
“小云衿，你真就只是吓唬云衿一下？这事……真就这么完了？”
“对啊，算了。”
云玥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真的准备揭过不提。
“真的？”
太子和二皇子同时开口，声音撞在一起，惊得彼此都是一愣。
俩人难得想法一致——都不信云玥真会这么轻描淡写就放过云衿。
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白白被人毁了药圃？
更何况，她方才在正殿中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根本不像只是报复了一次就收手的样子。
“当然是真的。”
云玥眨眨眼，眼睫扑闪，像蝴蝶振翅，天真又狡黠。
“云衿马上就要还债了。一报还一报，才公平。”
这话一出，太子和二皇子又对视了一眼。
彼此眼中都浮现出一丝凝重。
果不其然，这事儿没完。
所谓的“还债”，绝不会只是口头警告那么简单。
二皇子赶紧追问，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急切与好奇：
“小云衿，那……云衿会遇到啥报应？”
他问得急，生怕错过任何线索。
太子却冷冷白了他一眼，眉宇间掠过一丝嫌恶，像是嫌弃他太过沉不住气，懒得接话。
云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两人，仰头看着他们，笑得眼睛弯弯，像春日暖阳下的溪水粼光，清澈又危险。
她唇角微扬，轻声道：“天一黑，你们就知道了。”
顿了顿，她眯起眼，语气忽地阴柔下来，“今晚啊，有人睡不着了。”
她环视二人，声音更低，却字字清晰入耳，“不止今晚，云衿往后好长一段日子，怕是连眼睛都不敢合上。”
这话一出口，俩人脑中同时闪出她临走前的那句低语——
那句话如同幽风吹过耳畔，冰冷刺骨。
“小云衿，她为啥睡不着？”
“因为她害死的那些灵植，魂儿找上门了。”
“就……睡不着？”
“咳……”
云玥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嘴唇，眼神微微低垂，故作认真地说道，“不止睡不着，还得做噩梦。”
她语气轻快，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做噩梦嘛，谁还没经历过呢？
偶尔梦见怪兽追着跑，或者从高处跌落，醒来心还在砰砰跳，但转头就忘了。
可她说的，显然不是这种寻常梦。
太子和二皇子心里也这么想，觉得她不过是在撒娇抱怨，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又透着一丝宠溺。
送她回安旭宫后，太子顺路绕道去看了一眼那片被毁的花圃。
原本该是四季常开、灵气氤氲的灵药园，如今却一片死寂。
满地都是残枝断叶，枝干枯得发黑，像是被烈火燎过，又被寒霜冻透。
风一吹，那些焦脆的叶子便簌簌作响，碎成灰似的粉末，随风飘散。
土壤龟裂，灵力干涸，连地脉的脉动都微弱得几近消失。
他站在园子中央，脚下一软，心头猛地一震——突然明白了。
云玥不是小题大做，更不是无理取闹。
她是真疼。
那不是普通的花花草草，而是从小陪她长大、吸收她灵气、与她心意相通的灵植。
每一株，都带着记忆，带着温存，如今却尽数毁于一旦。
“云衿，”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忍，“这些灵植……还能救回来吗？”
云玥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抚过腰间香囊的流苏，低声道：“死了三成，根脉尽断，魂消魄散，彻底救不回来了。剩下的那些，虽还存着一丝生机，但受创太重，怕是得养个一年半载，甚至更久，才能慢慢恢复点灵力。”
“可惜了。”
太子长叹一声，眼中浮起几分痛惜，“这次，云衿确实过分。父皇知道后，定会罚她。但……她也是急着救六皇弟，一时情急，才会失了分寸。你别再为此生气了，好吗？”
“我知道。”
云玥抬起头，唇角轻轻扬起，笑得软软的，像春日里融化的雪水，“太子哥哥放心，我不去告状，也不会再提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