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吴藏海从学堂回来,见如意独自在后院喂马,眼神闪了闪。
“如意妹妹,喂马呢?”吴藏海走上前,语气温和。
如意头也不抬,继续往马槽里添草料。
吴藏海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这天真冷,眼看就要过年了。如意妹妹,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亲人吗?”
如意动作顿了顿,仍然沉默。
“过年的时候,会不会想家?”吴藏海继续试探,“前几日有人来村里寻亲,说是找丢失的儿子,你可看见了?没受惊吧?”
如意放下草料,转身就要走。
吴藏海连忙拦住她:“别急着走啊。如意妹妹,你这哑疾是怎么得的?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得的?我认识镇上一个郎中,医术很好,要不要带你去瞧瞧?”
如意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绕过他快步离开。
吴藏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阴鸷。他四下张望,见没有人注意,便走到院角的隐蔽处,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傍晚时分,吴涯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
“魏氏没走远,在村口歪脖子树下坐着呢。”他对黎巧巧说,“村里人劝她离开,她也不理,就那么直勾勾地坐着。”
黎巧巧心里一沉:“她还想干什么?”
“谁知道呢。”吴涯摇头,“反正离她远点就是了。”
正说着,如意悄悄走进来,扯了扯黎巧巧的衣角。
“怎么了,如意?”黎巧巧弯腰问。
如意将吴藏海来找他套话的事情说了。
黎巧巧吃了一惊:“吴藏海?”
如意点头。
黎巧巧和吴涯对视一眼,神色都严肃起来。
“他问你什么了?”吴涯问。
如意皱着眉头道:“就是问我家在哪,有没有亲人,想不想家,哑巴怎么得的……各种调查我的底细。”
黎巧巧越听脸色越难看:“这吴藏海,打听这些做什么?”
吴涯沉吟道:“这孩子心思重,怕是没安好心。如意,以后离他远点,他再问你什么,一律别理。”
如意乖巧地点头。
黎巧巧心疼地摸摸如意的头:“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如意离开后,黎巧巧忧心忡忡地对吴涯说:“我总觉得要出事。魏氏在村口不肯走,吴藏海又突然打听如意的身世……”
吴涯安慰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
夜深了。
连狗都懒得叫唤,万福村村口的歪脖子树下,两个黑影忙活得满头大汗。
吴涯费力地托着那个软绵绵的身子,黎巧巧在一旁急急忙忙地解绳套。
“还有气没?”黎巧巧压低声音问,手里的手电筒直打颤。
吴涯伸手在魏氏鼻子底下试了试,眉头一松:“还喘着,就是弱得很。快搭把手,这绳套扣死了。”
俩人一个托一个解,总算是把魏氏从树上弄了下来。
魏氏身子软塌塌的,一点知觉都没有,脖子上那道紫红色的勒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赶紧装麻袋里,别真死在这儿了。”吴涯说着,已经把带来的大麻袋摊开在地上。
黎巧巧看着魏氏那张苍白的脸,心里一阵发毛。她要是吊死在这儿,万福村不仅要倒八辈子霉,老吴家更是灾祸连连。
这回,她和吴涯说啥也不能让她死在这,得送回黎家去。
“轻点,别磕着她脑袋。”黎巧巧小声提醒,帮着吴涯把魏氏塞进麻袋,但留了个口子让她能喘气。
吴涯系好麻袋,抹了把汗:“成了,我背她回去,你先回家等着。”
“不行!”黎巧巧一把拉住吴涯的胳膊,“这大半夜的,你一个人背个麻袋走十几里路,万一遇上巡夜的咋整?我必须跟着,有个啥事还能照应。”
吴涯皱眉:“你这身子骨,走得了十几里夜路?”
“走不了也得走,总比你一个人出事强。”黎巧巧说着,已经把手电筒攥紧了,“别忘了,咱有同心锁,真要遇上麻烦,还能躲空间里去。”
吴涯知道拧不过她,只好点头:“成,那你跟紧点,路上别出声。”
吴涯把麻袋甩上肩,魏氏虽说瘦,可也是个成年人,压得他一个踉跄。
黎巧巧赶紧扶住,把手电筒光打在前面路上。
夜深露重,路又泥泞,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出了万福村的地界,就是一片黑漆漆的野地,只有手电筒那一小圈光晃来晃去。
“你说她不会死在半道上吧?”黎巧巧忧心忡忡地问。
吴涯喘着粗气:“应该不会,我刚才试了,气虽然微弱,但还稳。就是不知道醒过来会咋样。”
“可别醒,醒了更麻烦。”黎巧巧说着,脚下打滑,差点摔一跤。
吴涯空出一只手拉住她:“看路,别光顾着说话。”
俩人沉默地走了一阵,只有脚步声和虫鸣。
黎巧巧心里七上八下的,既怕魏氏真死了,又怕她突然醒过来闹腾。
“累不?歇会儿?”黎巧巧问吴涯,看他满头大汗的。
吴涯摇头:“不累,早点送到早安心。这麻袋,背着瘆得慌。”
也是,大半夜背个装人的麻袋,换谁谁都瘆得慌。黎巧巧不敢多说了,专心照路。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总算瞧见黎家村的轮廓了。
村子静悄悄的,连个灯火都没有。
“到了到了。”黎巧巧松了口气,可算要摆脱这个烫手山芋了。
吴涯却停下脚步:“等等,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咱们得让她在黎家村‘自尽’才说得过去。”
黎巧巧会意:“就老黎家门口那棵老槐树吧,够显眼,魏氏在那上吊,合情合理。”
俩人摸黑溜进黎家村,村里狗都睡着了,没叫一声。
到了老黎家门口,果然有棵歪脖子老槐树,枝杈正合适挂人。
吴涯把麻袋放下,轻轻地把魏氏抱出来。魏氏还是昏迷不醒,脸色苍白。
“真要再挂一回?”黎巧巧有点犹豫,“别真给吊死了。”
吴涯试了试魏氏的鼻息:“气比刚才还足点了,应该死不了。就挂一会儿,等咱们拍门引来人了,他们自然会放下来。”
黎巧巧一咬牙:“成,挂吧!”
吴涯把魏氏扶起来,黎巧巧帮忙把绳套松松地系在她脖子上,另一头甩过树枝。
不过没真吊起来,就让她脚还沾着地,靠着树站着,远看跟上吊似的。
“像不像?”吴涯退后两步打量。
黎巧巧心里发毛:“像,太像了。赶紧的,去拍邻居的门。”
吴涯却拉住她:“等等,咱得对好说辞。今晚咱俩一直在屋里睡觉,从来没出来过,明白不?”
“明白明白,快去吧!”黎巧巧催他。
吴涯溜到隔壁老黎家邻居门口,使劲拍门板,一边拍一边喊:“来人啊!上吊了!出人命了!”
拍完立刻溜回黎巧巧身边,俩人躲到不远处的草垛后头瞧着。
不一会儿,邻居屋里亮起灯,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一个脑袋探出来:“谁啊?大半夜的嚷嚷啥?”
那人都没看见吴涯,正要骂骂咧咧地关门,忽然瞥见老黎家门口树上挂个人,吓得一哆嗦:“哎哟我的娘诶!真、真有人上吊了!”
他这一嗓子,把周围几家都吵醒了。
灯火接二连三亮起来,人们披着衣服出来看热闹。
“那不是老黎家的魏氏吗?”有人认出来了。
“真是她!咋想不开上吊了?”
人群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有人赶紧去拍老黎家的门。
老黎家灯亮了,门开了,黎金水揉着眼睛出来:“干啥呢大半夜的?”
等他看清树上挂的是自己婆娘魏氏,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哎哟我的天!这咋回事啊!”
有人赶紧把魏氏从树上解下来,一试还有气,顿时嚷嚷起来:“还活着!还活着!”
黎金水这才连滚爬爬地过来:“快抬屋里去!快去请郎中!”
现场乱成一团,有人去请郎中,有人帮忙抬人,还有一群看热闹的指指点点。
草垛后头,黎巧巧和吴涯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成了,麻烦打包送回去了。”吴涯低声道。
黎巧巧看着老黎家乱哄哄的场面,不禁莞尔一笑。
“走吧,别看了。”吴涯拉她,“再不走天该亮了。”
俩人悄默声地溜出黎家村,顺着原路往回走。
这回背上没了负担,脚步轻快多了。
黎巧巧忍不住问:“你说魏氏醒过来,会说是咱们把她送回去的吗?”
吴涯摇头:“她没看见咱们。再说了,她要说自己在万福村上吊未遂,被人送回来了,谁信啊?老黎家更丢人。”
“那倒也是。”黎巧巧点点头。
快到家门口时,黎巧巧一脚踩进泥坑里,身子一歪,差点整个人扑倒在地。
她“哎呀”叫了一声,手里的手电筒脱手飞了出去,在泥地上滚了几圈,光线正好打在了老吴家院墙根上。
“没事吧?”吴涯赶紧转身扶她,却见黎巧巧瞪大眼睛盯着墙根,脸色煞白。
“你看那,那是啥?”黎巧巧声音发颤,手指着墙根处。
吴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根泥土上新刻了个图案,弯弯曲曲的,像条蛇,却又不太像,透着股邪气。
那图案刻得不算深,但在手电光的直射下格外清晰。
黎巧巧已经爬起来,顾不上满手泥,凑近细看。
这一看不要紧,她浑身一激灵,差点又叫出声来。
“是蛇标!这是蛇山土匪的标记!”她压低声音,却掩不住惊恐。
吴涯一愣:“啥土匪?”
“原书里提过,万福村后来遭过土匪抢劫,就是蛇山那伙人!”黎巧巧急急道,“他们行动前会在目标家门口刻上这种蛇形标记。完了完了,原剧情里老吴家就是被这伙人抢的,还死了人!”
吴涯一听,脸色也变了。他四下张望,夜色深沉,万福村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先进屋再说。”吴涯拉起黎巧巧,迅速捡起手电筒,俩人轻手轻脚溜回自家屋里。
关上门,黎巧巧还心怦怦直跳:“原书里就是这几天出的事!土匪半夜摸进来,抢了粮食和钱,还把反抗的人给……”
吴涯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别惊动别人。”他走到窗前,透过缝隙往外看,院墙根那图案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怎么办?报官吗?”黎巧巧六神无主。
吴涯摇头:“官府要来早来了,原书里不就是因为官府不管,村里才遭殃的吗?等官兵赶到,土匪早跑没影了。”
“那咋办?等死吗?”黎巧巧急得团团转,“原书里四房可是最惨的!”
吴涯沉吟片刻,眼神坚定起来:“不能坐以待毙。得马上告诉爹娘,提前准备。”
“这大半夜的,把大家都吵醒?再说,咱们咋解释怎么发现这标记的?”黎巧巧犹豫道。
吴涯已经拿起外衣穿上:“就说起夜不小心看到的。至于信不信,就看爹娘的判断了。”
黎巧巧突然想起什么,拉住吴涯:“等等,先去空间里商量商量。”
俩人意念一动,瞬间进入了同心锁空间。
这里安静得让人心安,与外面紧张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要是土匪真来了,咱们可以躲这里来。”黎巧巧稍稍安心。
吴涯却摇头:“能躲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说,一大家子人,咱们能都带进来吗?”
黎巧巧不说话了。
同心锁空间是他们最大的秘密,也是保命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暴露。
“走吧,先去告诉爹娘。”吴涯下定决心。
俩人悄悄出了屋,往上房走去。
夜深人静,整个老吴家都沉浸在睡梦中,完全不知道危险临近。
“爹、娘,睡了吗?”吴涯轻轻敲响上房的窗户。
里面传来窸窣声,接着是吴多福带着睡意的声音:“谁啊?大半夜的啥事?”
“爹,是我和巧巧,有急事。”吴涯压低声音。
不一会儿,油灯亮了,门开了条缝。
吴多福披着外衣,张金花也醒了,坐在炕上疑惑地看着他俩。
“啥事不能明天说?”吴多福皱眉。
吴涯和黎巧巧挤进门,反手把门关上。
“爹、娘,咱家可能被土匪盯上了。”吴涯直截了当道。
吴多福一愣,张金花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啥?土匪?你听谁胡咧咧的?”
黎巧巧忙道:“不是胡咧咧,是我们在院墙根发现了这个。”她用手比划着,“一个像蛇的图案,新刻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