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与他说情的便不必多说。”林海疆放下手中的毛笔,目光扫向一旁的书架,一股浓厚的草药味正从中逸散出来。
“李老二的事还教不会你们做事该如何么?”
见儿子没说话,林海疆权当自己是猜对了,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有人借此逼为父早日发兵收复东宁岛,如今你师兄不加思考,也做出了同样的论断,难道为父不该急么?”
林海疆打量着一直沉默不言的儿子,重新提起笔:“郑家姑娘尚且知道前番的事多有蹊跷,要清查军营中人,你们两个还当这定南军一如往常么?”
“回去,好好想想你该做什么。”
“是,父亲。”
儿子难教,将来能否成个将才更让人操碎了心,林海疆想着:倒不如生个女儿,习武习得来便是喜事,学不会也能在夫人的培养下做个将门闺秀……儿子太不让人省心。
女儿果然是让人省心几分的。至少在替刘家审视这批瓷器质量的陈水宁看得仔细,从釉到胎,一一照顾到了。
这批瓷器肉眼可见的好,表面光洁如玉,没有任何坑坑洼洼,形态规整——这一批瓷器都是烧制来供民间使用的,算不上珍品,可出口出去也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阳光描磨着陈水宁手中的盘,稍薄的盘边透着微弱的光,颇像是贵妇人手中的玉镯。
“啪啦。”
车夫眼睁睁看着陈水宁在自己眼前堂而皇之的砸碎了一个盘,眉毛跳了跳,刚准备出声,倒听见后者开口:“这胎体不错,只是釉面薄了些,既然有心做长期的买卖,就不该在进价和质量上做手脚。”
陈水宁手里的瓷盘碎片,正映照出几分晶莹,仔细看过去,比胎体更透明些的部分看起来确实有些薄了……
对方显然和车夫一样正准备发作,没想到陈水宁直接断了自己先发制人的可能,目光中带上几分躲闪:“我们自然是有心做长期生意的,只是运到海外去,那些人也分辨不出这般细致。”
“比旁人家的瓷盘坏得快,日久就堕了名声。”陈水宁把瓷片放在地上,眼神落在尚且在狡辩的人身上,“这样的道理,应该不消我来讲罢。”
“你……”被一个女子落了面子,对方心中的不忿更多了几分,原想说上几句:你个女人家懂什么经商之道,蓦地想起这大船还要靠着刘家来做,不得不低了头。
瓷盘必然不可能回炉重造,要么就地卖了,重头再做一批,要么这桩生意就黄了!来人正欲请示,只听陈水宁又道:“商船出海是算好的大吉大利的日子,断不能耽搁。”
“倒不如把售卖的价格降下去一成,损失的这半成利,只要不归我这一方来出就是。”
这已经是损失最小的方式了,可一成的利润太多,来人也不好随便决定:“我要与我家老爷商议后再定。”
“那是自然。”
这批瓷盘卖出去多流入当地贵族手中,而今华夏国力强盛,海外对瓷器的渴望又不见,即便是按寻常价格来卖无可厚非。
只是如今泉州港、温州港均对外通商,与这份生意有竞争的人家也不在少数。
你的不好,自会有人卖它家的。最后生意只做了一事的,失了诚信为本,更丢了市场,便成了得不偿失。
“我去市舶司办些事,你在这边等他们的消息罢。”刘家造大船的本事算不上家喻户晓,却也好歹比这德化、龙泉几地做瓷器的人家更有不可替代性,陈水宁相信这桩生意只会成,不会再出差错。
车夫显然没想到陈水宁办事毫不拖泥带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后者早融入了大街上的人流,做瓷盘生意的主人家也已经差人过来点了头,要重新立下字据。
“没想到这大娘如此会说话。”
来人话里有话,暗地里在点陈水宁的泼辣。
只是陈水宁着实是会说话,不会说话的便活不成这样的恣意——比如百姓口中,苏家的那位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