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跟我哥让我们那位老父亲颜面扫地,所以他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两个儿子。”
“但是,这笔账我始终记得!我哥丁强,两个多月前被你枪杀在了边境上,冤有头债有主!我丁胜,今天就是来替他报仇的!”丁胜咬着牙,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模样。
孟淮津眯眼,寒光乍现:“是谁告你,你哥是被我枪杀的?”
两个多月前,孟淮津抓到丁强时,只是在自己被他们暗算的时候朝他的腿开了一枪,并不致命。
丁强后来丧命,是在押解途中,他突然不要命地挣脱看管员的束缚,然后纵身一跃,从几十米高的悬崖上跳了下去,坠入滚滚大江里,尸骨无存。
丁胜咬紧牙关道:“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孟淮津毫不留情地踩在他刚才被刀扎的大腿上,用力碾了几下。
“啊——啊——”丁胜疼得牙齿发颤,浑身发抖,摸哪里都不是。
“丁强,光近十年就背了五条人命,走私,贩毒,非法进入我国境内,早就是国际通缉的死刑犯。你为他报仇?你身上又背着多少条命案?”
孟淮津有条不紊说着,加大了脚上的力度:“你跟丁强多年不着家,又怎么会知道七月二十五号这个日期?”
丁胜的腿上血流如注,疼得脸部轮廓扭曲变形,皮肤苍白如纸,嘴唇却发紫。
“我猜,指使你来杀我的人,应该就只给了你这么一串数字,再多的,你就不知道了。”
孟淮津面无表情,脚尖在他的伤口上转了半圈,“谁让你来的?”
丁胜抱着大腿一顿颤抖,仰天长嚎了好几秒,才磕着牙妥协:“你……放先开,放开……我,说。”
孟淮津收回脚,鹰一样居高临下睨着他。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有天夜里,他像个幽灵一样,带着几个保镖,突然出现在我的床前。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说话很好听,态度很温和,个子也很高挑。”
“他告诉我,是你杀了我哥。但我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我说我动不了你。”
“他说没关系,他会为我创造机会。于是,他就告诉了我六年前的七月二十五号这串日期,他说你只要听见,一定会有所反应,到那时,就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孟淮津背着光,五官轮廓都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看不真切:“为什么选择在今晚?”
丁胜猛摇头:“我不知道,我接到他的通知,他告诉我你在这边,我就跟过来了。”
“用什么方式通知的你?”
“电话,但只能他联系我,我联系不了他。”
沉思半秒,孟淮津再次冷森森地问:“他只让你杀我,还是连同我车上的人一起?”
丁胜怔了怔,摇头:“没有,他特地嘱咐我们,不准动车上的女人。”
有意思……孟淮津笑一声,重新踩上他的腿,比刚才更用力,更狠。
丁胜已经叫不出声,抽搐着差点晕过去。
“你刚才动了吗?”男人微微躬身下去,几乎把所有力气都压在那条腿上。
“啊……我,我错了,错了长官,当时情急之下,就让人砸她那边的窗户,目的是想打乱您的注意力,我……我没想要她命,真没想动她。长官……我父亲丁一,你认识的……”
孟淮津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上,径直将人踹到隧道墙壁上,又滚下来。
“悠着点,踢废了,我还怎么审?”
孟淮津慢条斯理回眸,看见了侯宴琛,以及他曾经的下属们。
“你怎么在这里?”他淡声问。
侯宴琛朝旁扬扬下颌:“你家小朋友报的警。”
他这才看见,舒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并且,就站在离隧道口不远的地方。
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孟淮津走过去牵上她的手,转身向另一辆刚刚来到车走去。
“你没事吧?”侯宴琛侧头问。
孟淮津头也没回地挥挥手:“没事。”
开车的人是赵恒,在直升机出发的同时,他就收到了通知。可毕竟四个轮子比不上天上飞的,尽管他一路全码加速,争分夺秒一刻不敢耽误,也这会儿才赶到。
“警是我报的,”舒晚盯着男人脖颈上两道被玻璃划伤且还在流血的口子,声音有些颤,“在隧道里的时候,你在殊死搏斗,我就趁乱用手机报了警,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孟淮津把人塞进后座,两手撑着车顶,躬下身,对上她圆溜溜黑漆漆的眼:“有危险第一时间报警,这算什么麻烦?你做得很好。”
显然,他用不着,因为他的部下比侯宴琛来得快。
而且即便那几架直升机不来,他也能凭一己之力干翻那两辆路虎。
舒晚再一次见证了生死一线间,他比头狼还野、比兽还生猛的个人实力。
孟淮津坐进去,自顾自捏着舒晚的下颌,左右看了几遍,确认她没受伤,才轻轻放开。
“……”
愣了愣,舒晚连忙说:“恒哥,去医院。”
孟淮津刚想开口阻止,看见她露出凶凶的表情,只好一笑:“赵恒,依她。”
“好!”其实在舒晚说去医院的时候,赵恒就已经在心底表示一百个赞同了。
刚才真的是险象环生,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玩起命来,真的是不要命。现在回想起来,舒晚仍觉得后背发凉。
而孟淮津却若无其事似的,握着她的手,稍稍仰头靠着椅背,闭上眼,像是在休息。
舒晚定定望着他,几次想开口,又怕惊扰到他休息,只得作罢。
“你问。”孟淮津并没睁眼,但却知道她在看他,也知道她有话说。
“你的部下,是怎么知道你遇袭的?”她说出第一个好奇的问题。
孟淮津仍旧没睁眼,只是喉结滚动:“我那辆车,装了报警系统,只要车身出现大幅度颠簸,邓思源他们就会根据定位第一时间赶来。”
原来如此。
想起什么,舒晚问:“这么说,我被汪成挟持那次,你就是根据车的定位找到我的?”
“嗯。”
舒晚扯出两块纸巾,凑过去轻轻擦拭他脖颈上的血,还动嘴吹了吹:“疼吗?”
孟淮津呼吸微重,睁眼,近在咫尺地望着她,说:“疼。”
前面的赵恒:“…………”
他确认过老大脖子上的伤,还没有以前他们演戏时,被狗尾草的叶子划到的口子深。
他居然,说疼?!
舒晚又对着伤口吹了几口气,“再忍忍,医院马上到了。”
孟淮津一动不动,视线灼灼,“嗯。”
她哄小孩儿似的,安抚地拍着他的手背:“问出什么了吗?是龙影派来的人吗?”
“是。”男人肯定。
舒晚一惊,“问出他的踪迹了吗?”
“没有,”略顿,他说,“但快了。”
“为什么这么说?”
孟淮津睨着她:“舒记者立了大功。”
“我?”
“嗯,你。”他望着前方进入市区的霓虹,模样懒洋洋,“今晚你在福利院查到了庄清禾的犯罪证据,姓龙的才会这么迫不及待要除掉我。他要保庄清禾。”
“我查到的,不应该除掉我吗?为什么是针对你?”她疑惑。
闻言,孟淮津歪头跟她视线相对,目光意味深长:“对啊,为什么呢?舒记者。”
“………”舒晚有些语无伦次,“我跟龙影就不认识好吧?虽然那次庄清禾说我小时候去过龙家,有可能,我跟他在小时候见过,但是!我真的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跟他清清白白……”
男人被逗笑,“你还想跟他不清白?”
“……”好冷的笑话,好莫名其妙的醋意。
开车的赵恒第一百次长叹气,暗暗下定决心,还是得找个女朋友!不然,天天吃狗粮,太伤胃了!
“你查到,但你没权,翻不起风浪。”孟淮津总算用正常语气说道,“但我有,我能让这条产业链伤筋动骨,甚至迁出背后更多的人。”
有道理,很有道理。舒晚点头附和。
“他这么在意庄清禾被查,想必是动到关键点了。”孟淮津捏了捏她的指关节,“所以说,舒记者功不可没。”
“糟糕,庄清禾要是连夜跑路了怎么办?”
“跑?”男人冷笑,“侯宴琛要是连个人都看不住,他这公安厅厅长,也不必再干了。”
.
“你不用再管我。”
晨曦福利院的院长办公室里,庄清禾盯着外面时隐时现的便衣警察,面如死灰对着电话说。
“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条线不能碰。”电话那头的声音平静又沉稳。
这低声叹息:“是我急功近利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现在不是你当不当得起的事,而是背后涉及到的人太多。”对面似乎在喝茶,瓷器碰撞声清脆悦耳。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些人当然不会让你有机会开口,你甚至连福利院大门都走不出去,就会暴毙身亡。”
庄清禾顿住良久,才哑声道:“那也是我的命,我就到这里,往后的路,你要好好走。”
“我不会让你有事。”对面这才有了丁点情绪,忽然话锋一转,温润一笑,“孟参,不知这墙角,你听得可还过瘾?”
通过监听耳机听见喊话的孟淮津面不改色、眼皮都没眨一下。
庄清禾被保释出狱后,私人电话本就一直在监听范围内。
而龙影,竟在这时候与她联系。
说他是缩头乌龟吧,他又敢挑衅。
说他算是号人物呢,声音从始至终都是用变身器处理过的。
“老大,信号源在自市中心的一栋新开的楼盘里。”属下打来电话汇报。
孟淮津坐在周政林的办公室里,透过门框看着从不远处取药回来的舒晚,淡声道:
“不用查了,他敢挑衅,就能在我们的人追过去时,逃得无影无踪。”
“这他妈的,他是鬼吗?”
北城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可如果有心要隐藏一个人,又实在太简单,太容易。
“孟参,”监听耳机里,又响起那道声音,“替我向晚晚问好。”
孟淮津瞳底深深,摁了下耳机,说了第一句话:“龙先生,好好活着,会有一场好戏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