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那边堂内气氛凝肃着。
张氏早拉了梁善如往旁边坐过去,卢氏气的胸膛处剧烈的起伏不定。
梁善如的那番话实在太嚣张,落在她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一把年纪,经历过的事儿多,见的人也多,从没见过像梁善如这样的晚辈。
卢氏咬牙切齿:“你的教养真是……”
“我的教养如何,还轮不到国公夫人指手画脚,你把儿子养的龌龊,还配指摘旁人教养吗?”梁善如最听不得这种话。
果然张氏和梁氏也变了脸。
她二人对视一回,交换了个眼神,梁氏轻轻一点头,张氏就把话给接了过来:“善如的礼数规矩自然是我阿姐生前手把手教的,你张口闭口说善如教养差,那就是指着我阿姐鼻子骂了。
卫国公府规矩如何,同你很是说不着,改日我一定让国公爷登门跟英国公要个说法。”
卢氏是一点儿好处也讨不到,嘴上便宜更不可能占得着。
张氏和梁氏有恃无恐,无非觉得他们家理亏在前,不敢再把事情闹大,否则大郎寻不到好出身的新妇。
可她若是不在意了——
卢氏眼底闪过狠厉,把心一横:“那就到官家面前告御状!或是请贵妃娘娘做主吧!”
她因豁得出去,想通了之后忽然豁然开朗:“你们说我家龌龊,可把事情闹大的却不是我们家,真闹到御前或是贵妃娘娘那儿,不过是各打五十大板,我偏不信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张口就要三千两,真把我当傻子呢?!”
事情到今天,撕破脸是免不了的了,但是卢氏这种撕法,的确是梁氏和张氏都没想到的。
闹到宫里面对梁善如一定没什么好处,徐贵妃说不准认为她惹是生非。
贵人们要的是四平八稳,官家安抚前朝后宫一向是这样子,勋贵之家为这种事闹的不可开交,横竖不是官家想看到的。
卢氏八成想明白了这一点,才敢说就到官家面前去分说。
梁氏只皱了一下眉头,当机立断,拍案而起:“递帖子,拜宫!”
卢氏的下巴高高抬起,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闹到要进宫的地步,梁善如就不好再开口了。
好在张氏本来也没打算让她再说什么,安抚似的在她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
跟着梁氏的人犹豫着没动作,梁氏又冷声催:“快去!”
连一旁的张氏也变了脸,吩咐跟着进门的小丫头:“今日国公爷休沐,你快家去,就说英国公府要到御前去分说,请国公爷到宫门外等一等,同我们一道进宫去。”
她倒没有了先前那样气氛恼怒的模样,平静的吩咐奴婢们办事儿。
小丫头有眼力见的紧,一言不发对抄着手就闷头往外走。
结果正好在门口迎面遇上缓步而来的裴延舟。
小丫头愣了一瞬,请安见礼,侧身把门口位置让开来,又十分懂事的在门外站定,暂且没再要离开。
梁氏见裴延舟来,微微一挑眉:“你怎么过来了?”
“方才祖母叫我去荣安堂,交代了几句话。”裴延舟同梁氏和张氏各自见过礼,连梁善如都同他有视线交汇,略略点头,算是见过礼,他却唯独视卢氏若无物。
等回了这一句,才转过身来看向卢氏:“祖母有几句话,让我转告英国公夫人。”
卢氏拧眉,坐着并未起身,但因是元老夫人的话,她面上可见三两分恭敬客气:“老太太……”
“我祖母的意思呢,英国公府欺人太甚,善如表妹先前既暂住在我们府上,那就是自己家里人,是断不能叫外头的轻易欺侮了去的。”
裴延舟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望卢氏,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反复他真的只是为了转达元老夫人的话而来。
偏偏他语气低沉,让人听得没由来心中发紧。
卢氏就是无端觉得这未必是元老夫人交代的话,多少都有裴延舟的私心在里面。
他不会假借着元老夫人的名头来得罪英国公府,但不管元老夫人本意如何,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一个梁善如,怎么就值得久不问事的老夫人大动干戈说这么难听的话了呢?
卢氏紧锁着的眉头动了下:“我要见……”
“国公夫人别忙。”裴延舟毫不留情打断她,根本就没打算给卢氏任何分辨或是扯皮的机会。
他仍旧背着手,稍稍上前了半步:“祖母还说了,善如表妹是个有主见的女娘,既然她是苦主,那有什么,也该问过她自己的意思,她想要英国公府如何弥补,自有一套章法。
倘或善如表妹面软心善好说话,实在拿不准主意,那就请三婶和卫国公夫人斟酌着办。
至于英国公府——你家先行龌龊事,如今就别想端着架子欺负一个小女娘。
要是英国公府有二话,往后两家再不必往来,还请英国公夫人从今日起,莫要再登我们信国公府的门。
再有什么不服气或是不满意,英国公夫人给个准话,我们一样奉陪到底。”
裴延舟终究有私心,他又想着这些话即便说的过分些也并不要紧。
祖母特意把他叫过去嘱咐了这些,当然也就猜的到他绝不会照原样一字一句说给卢氏听,至于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其实祖母也都随他了。
卢氏脸色骤变。
梁氏哪怕是信国公府新妇,却毕竟代表不了信国公府,她上头有老太太还有长嫂,得罪了她对卢氏来说真没什么可怕的,横竖信国公府的世子并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闹到最后也无非就是彻底同卫国公府撕破脸而已,偏偏早年间这位卫国公很是下过贵妃娘娘的脸面,说穿了贵妃指不定如何记恨,她怕什么?
现下元老夫人叫裴延舟来说这些,对她来说,情形大不相同。
宫还是可以进,可然后呢?
往后两家再不往来,盛京走动……那些人从来眼皮子活,难不成会舍裴家而亲近他们赵家?
卢氏到底还是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