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裴延舟备下极重的礼,带着两口黑漆大箱一路从信国公府至于卫国公府门前。
彼时天色早已大亮,行人商旅匆匆,街头巷尾往来的百姓实在不少。
他这般大张旗鼓,不过半刻,上京城就又传遍了。
众人无不揣测他登门用意,却无人说得清其中缘由,只隐隐猜测或许同梁善如有关。
而卫国公本来一早要到府衙去的,还是张氏把他拦下来的。
张氏是知道裴延舟今天要来,想着他为这种事儿应当不会很晚,所以千方百计的找借口绊住卫国公要出门的脚。
卫国公觉得她今天奇怪,在她第三次说不舒服时终于皱了眉头,吩咐小厮:“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
“不用!”张氏急声叫住人,“估计是昨夜里贪杯,后半夜里迷迷糊糊醒了两趟,今晨起的又早,忽然就憋了一口气不顺畅,休息会儿就没事,可别惊动太医,回头叫人家说咱们家轻狂。”
她从来就不是个会怕人非议的人,卫国公剑眉皱的越发紧:“你到底怎么回事?是有事儿要跟我说吗?”
本来张氏身子骨就不错,这些年都很少有喊冰喊痛的。
现下说什么贪杯没休息好,一早起来气不顺,卫国公不用想也知道她在信口雌黄。
张氏难道在他面前有些慌张不知如何回答,卫国公就知道她肯定有事瞒着。
待要再追问两句,外面小厮掖着手进了门来回话:“国公爷,信国公世子带了两大箱子的礼,就在咱们府门外等着,说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见国公爷。”
卫国公脸色骤变。
成婚多年,他太过了解张氏,一听小厮说裴延舟带着那么重的礼而来,又点明了是要见他,这分明就是知道他今天不会到衙门去!
于是一下子全明白了。
卫国公猛的拍案:“去打发他走,不见!”
小厮面露为难,张氏也黑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之前说得不够清楚吗?”在这件事上,卫国公绝不肯让步,也不愿意哄着张氏,“你倒好,一大清早弄出这样的做派,原来是为了他。”他甚至冷哼一声打量起张氏,“你别是拿了他什么好处吧?”
张氏又气又急,抬手就要打他:“我拿他什么好处?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她借着这股子生气劲儿,索性吩咐那小厮:“去请世子进府,他带来的东西也尽数收下,一一登记入库。”
“你敢!”
“我怎么不敢!”张氏一拍桌案,腾的站起身,“我还告诉你,今天你不见,就我来见。
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做舅母的,到底听不听得了裴延舟今天要说的事儿!”
真要动怒发起脾气,卫国公打从心底里还是愿意让着张氏的。
也是这几十年养成了习惯,她一不高兴,他总要让步。
平日里很少会惹她不快,连红了脸的时候都几乎没有。
近来因为裴延舟和善如这档子事,已经几次三番拌嘴了……
卫国公无奈的叹气,小厮最有眼力见,一看他败下阵来,匆匆退出去,直奔府门方向迎裴延舟。
张氏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总要软下来态度哄一哄,不然一会儿见了裴延舟更没好脸色。
她挪了两步:“我会害善如吗?”
结果卫国公根本不吃这一套:“上次你说过,我也回答过。
我知道你不会,但是他不行。”
“裴延舟,那可是裴延舟。”张氏恨得想打他,生生忍下来的,“他今天带着两箱子的礼登门,诚意还不够?”
“我说过了,跟你说的那么清楚,你非要纠缠这个,并没什么意思,反而伤了咱们夫妻的情分。”卫国公拉她坐回去,“你不用劝我,也明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听。”
说到底在这件事上他就是油盐不进的态度,任凭是谁来劝都没有用。
张氏眼见没有办法,啧了两声:“那要是善如自己愿意呢?”
卫国公一下愣住了,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良久追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要是善如自己愿意呢?”张氏哼道,“换句话说,咱们不论善如愿意还是不愿意,就说裴延舟今天的登门吧。
国公爷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突然就登门拜访了呢?
这阵子赵家的事闹得人心烦,前天我带着善如去了裴家,昨日卢氏送银子过来,后半天京城无人不知,前前后后算下来,国公爷就没想过,善如心里会怎么想,又会希望裴延舟怎么做吗?”
卫国公忠正耿直了半辈子,年轻时候得罪了徐贵妃都还能稳立朝堂之上,在天子面前举足轻重,得天子信任倚重,凭的可不光是身上这个国公爵位。
他有那样的政治敏锐,自然头脑就足够聪明。
张氏不会平白无故就说这样的话,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可却一直瞒着他。
英国公家那破事儿,他对裴延舟的处理方式很是不满,在盛京第一次满城风雨时他就要出面解决,也是张氏把他给拦下的。
那会儿非说什么事发时善如还住在信国公府,梁氏既然说了会解决,又把事情交代给裴延舟,他插手虽说没什么,但总叫人觉得是信不过人家。
他怎么会理会那些?可架不住张氏几次三番的说,连吵带闹的,横竖不让他管。
他没办法,只能派人盯着,随时跟进,好在裴延舟最后解决的还算过得去,他才没说什么。
至于说善如有意今日事……卫国公将信将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裴延舟都已经到咱们家来了,难道还要瞒着我吗?”
“那倒不是瞒着你,实在是前两天我才知道。”张氏一挑眉,“确实就是善如让他来的。他的心思呢咱们也早就知道,这些天他也回禀了国公府里的老太太。
前天卢氏不是去闹吗?我们去时,元老夫人让裴延舟过来了一趟,总之就是把事情给解决了。
等送走了卢氏,梁氏让裴延舟去回元老夫人话,善如那会儿说送他出去,两个人说了些话。
反正我最后所知道的就是这样,善如让他登门来回禀你,不管裴延舟有什么样的心思,都要过了明路。
所以国公爷,孩子自己有意,你又待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