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亲临,众仙叩拜。
晏珩君方才设下的结界隐隐有了破裂的迹象,他神魂不稳,拼尽灵力加固结界,却被反噬,口吐鲜血。
结界剧烈震荡,裂纹霎时如蛛网般蔓延。他毫不犹豫地催动本源灵力,强行将结界上方的裂纹弥合了一瞬。
他旧伤本就未愈,此刻强行催动灵力,嘴角很快便又溢出一缕鲜血,滴在木瑜手背上,烫得她心头发颤。
“云清!”木瑜急忙捧住晏珩君的脸,手忙脚乱地替他擦去血迹,“云清……云清……”
晏珩君垂眸,勾唇对她笑了笑:“我没事,别怕。”
木瑜不住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汹涌而出:“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不清此时此刻为什么要重复无用的‘对不起’,可太多太沉的思绪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一遍遍述说着歉意。
木瑜余光瞥见有人正朝他们走来,立刻本能地将云清护在身后。
来人一袭白袍,白须垂胸,鹤发如雪,整个人都透着扎眼的白。
他虽一言不发,却自有无形威压四散而出。苍老的面容上刻着时光的刀痕,眉目如刃,一眼望去,便似能洞穿人心,窥见命数尽头。
他缓步而来,袖袍轻轻摆动,大道之音便自虚空低吟,如晨钟暮鼓,震彻九霄。
天道亲临。
众仙惊愕,连忙起身叩拜。
天道——洪荒之上冷寂恒定的秩序法则。
饶是帝君,也不可擅自窥探天道真容。
众仙中,只有木瑜牢牢护在晏珩君身前,目不转睛看着天道一点点走近。
但当看清天道面貌的那一刻,她怔愣了一下。
分明是再陌生不过的一张脸,可她却在看见对方的那一瞬间,心里骤然蔓延出滔天的愤恨。
整颗心瞬间被浓烈的恨意吞噬,她痛苦地捂着胸口蹲下,心痛到像是被绞断成四分五裂,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和这天道有什么仇怨。
“瑜儿!你怎么样?”
木瑜死死咬紧牙关,挨过最初那阵永坠炼狱般的剧痛,意识渐渐回笼,她学着云清平日安慰自己时的模样,朝他笑了笑:“我没事的。”
“你便是木瑜。”
天道话音落下,晏珩君倾尽灵力支撑的结界瞬间烟消云散。
受结界反噬,晏珩君猛地吐出大口鲜血,面如纸白。
琅霄台一侧,太素神女无声叹息。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木瑜忙抬手把晏珩君扶起来,冷眼瞪向天道:“你想做什么?”
晏珩君抬手擦去唇角血迹,又把她挡在身侧,随众仙一起跪拜:“一切罪责皆有云清一力承担,恳请天君放过木瑜,她什么都不懂,过错皆在我一人。”
木瑜神情慌乱:“我不许你这么说,你有什么错?要杀要剐让他冲我来就是!”
“瑜儿,住口。”
天道并未理会云清的请求,目光始终落在木瑜脸上,略带兴味的眼底,实则一片森冷之色:“本君且问你,你务必如实作答。你是否心悦云清?”
木瑜愣了一下,从下定决心要和天争‘命定之子’时,她就预设过无数种可能,就连以往总是出现在自己头顶的天雷,都做好了硬抗的准备。
可她唯独没想到天道老头会问这种问题。
她狐疑地点头:“自然。”
晏珩君:“天君——”
天道抬手制止晏珩君,对木瑜又道:“口说无凭,还需实证。”
木瑜眉头紧锁:“怎么证明?”
天道朝虚空一点,刹那间,手中出现一段火红的细绳:“此物名唤同心丝,乃天地自然孕育出的法宝,非术法可控。若你二人心意相通,丝线便能稳固相连,倘若丝线半途断裂……”
天道顿了顿,忽然看向木瑜:“小友可敢一试?”
木瑜狐疑地盯着他:“我怎么知道你说是真是假,万一你在上面动手脚呢?”
帝君怒斥:“无知小儿,还不住口!”
“无妨。”天道抬手召出雷云之阵,“今日若你二人能以此法宝证明彼此有情,往昔一切,本君既往不咎,绝不食言。否则便以九霄雷霆降罚己身。”
天道神色宽和:“木小友,这样你能否心安?”
木瑜当然不会轻信他的鬼话,但事到如今,就算明知是局,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
即便九死一生,也还能有一线生机。
就这么认怂退缩,才是真的永坠炼狱。
木瑜眉心一挑,自信地取过同心丝,仔细研究了一阵,但实在看不出什么门道,只好装模作样地检查一遍,随即低头将红绳两端各自系在自己和云清的尾指上。
心里忍不住吐槽,说什么‘同心丝’,这不就是月老的红线吗,难道这个世界没有月老?
她系得分外专心,以至于没能瞧见云清眸底一闪而过的不忍。
待红线两端紧紧系与两人指根,琅霄台内的一众仙者面上不动声色,但不论看戏也好,真心担忧也罢,各个都紧盯着连接两人的同心丝是否会断裂。
琅风尤为担忧地望着他们这边,短短几息,竟比千百年还要难熬。
他忍不住看了眼太素神女,视线相撞,太素神女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
琅风本就高悬在崖边的一颗心,顿时骤沉进谷底。
也就在此时,忽然有仙者惊呼出声。
琅风只觉像被重锤砸在四肢百骸,心头一紧,忙扭头看过去。
看清木瑜与云清指尖还紧紧相连,红绳甚至缓缓收紧时,他眉头紧锁,实在不明白天道究竟想做什么。
可就在下一刻,原本还紧密相连的红线,竟在众仙面前突然断裂。
天道状似惋惜地道:“同行丝已断,看来木小友对云清并非真心。本君还道今日能促成一桩良缘。可惜,实在可惜。”
琅风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竟有种求仁得仁,尘埃落定的感慨。
他抬眼望向木瑜。
木瑜木鱼,当真是木石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