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深低头。
“抱。”顾安言简意赅。
顾砚深弯腰，一把将儿子捞了起来。
顾安指了指那台炸开花的机器残骸。
“过去。”
顾砚深虽然不知道儿子要干什么，但他信这小子。
他大步跨过警戒线，抱着顾安站在了那一堆扭曲的废铁前。
王厂长看乐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林晚意，顾团长，你们这是干什么？”
“拿个奶娃娃出来顶缸？”
“让一个还在穿开裆裤的小屁孩来做技术鉴定？”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围的几个技术员也面面相觑，觉得这事儿太离谱了。
德意国专家更是摊着手，用蹩脚的中文说：“这不科学，这是胡闹。”
林晚意没理会这些噪音。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儿子。
“安安，做你想做的。”
顾安根本没听别人说什么。
在他眼里，这些聒噪的大人都是笨蛋。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握紧锉刀，对着那个断裂的阀门接口。
“滋——”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
顾安用力挫了一下。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王厂长正要开口骂人。
顾安却停了。
他歪着小脑袋，像是在回味刚才那个声音。
几秒钟后。
他又指了指旁边那台完好无损、还在正常运转的机器。
“那个。”
顾砚深二话不说，抱着儿子走过去。
顾安再次举起锉刀。
“滋——”
又是同样的一下。
但只要耳朵没聋的人，都能听出来区别。
第一下，声音发闷，像是钝刀割肉。
第二下，声音清脆，像是玉石相击。
顾安收起锉刀。
他把工具丢回给看呆了的王教授。
然后指着那台爆炸的机器，一脸嫌弃地吐出一个字：
“软。”
全场死寂。
软？
那可是号称硬度最高的进口高强度特种钢！
怎么可能是软的？
一直没说话的刘教授猛地冲了上来。
他刚才就觉得那声音不对劲！
老头子根本不顾地上的油污，直接趴在了那个断口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放大镜，对着顾安刚才挫过的地方死死地看。
一秒。
两秒。
刘教授的手开始抖。
那是气得！
他猛地站起来，把手里的放大镜狠狠砸在王厂长脚下！
“王德发！你个杀千刀的！”
刘教授胡子都在颤。
“安安说得对！这根本不是什么德国特种钢！”
“这是含碳量极高的劣质民用钢！”
“这种钢硬度根本不够，耐热性极差！”
“机器一高速运转，温度升高，这钢材就变软了，根本承受不住压力！”
“所以才会炸！这就是豆腐渣工程！”
这一嗓子，直接把天捅了个窟窿。
工人们炸锅了。
“什么？劣质钢？”
“王厂长不是说这是花大价钱买的进口货吗？”
“我就说怎么这机器这几天老是有异响！”
“王德发！你这是谋财害命啊！”
几个脾气暴躁的工人抄起扳手就要往上冲。
刚才差点被炸死的那个工友，可是他们多年的兄弟！
王厂长脸色惨白如纸。
他没想到，一个两岁的小屁孩，竟然真的懂！
还一锉刀就戳破了他的谎言！
“放屁！这是污蔑！”
王厂长一边往后退，一边给人群里的几个亲信使眼色。
那是保卫科的几个人，平时跟他穿一条裤子。
“保护厂长！有人闹事！”
保卫科科长喊了一声。
七八个大汉冲了出来，场面瞬间混乱。
“快！去库房！库房里还有证据，别让他们毁了！”
王厂长趁乱大喊，想让手下人去销毁库存。
只要把剩下的那些“进口零件”处理掉，死无对证！
然而。
他刚退了两步，后背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王厂长回头。
顾砚深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想去哪？”
顾砚深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森寒。
“你……你想干什么！我是厂长！这里我说了算！”
王厂长色厉内荏地吼道。
顾砚深没跟他废话。
他抬手，吹了一声口哨。
“嘘——”
下一秒。
“砰！砰！砰！”
库房那边的铁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一队全副武装的侦察连战士，像神兵天降一样冲了进来。
王厂长派去的那几个保卫科的人，还没摸到库房的门把手，就被按在了地上。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压制。
王厂长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完了。
全完了。
林晚意这会儿也没闲着。
趁着大家都在关注那边的冲突，她走到了冷却水箱旁边。
那截断裂的钢管上全是铁锈和油污。
即便刘教授说了是劣质钢，但钢印模糊不清，王厂长若是硬要扯皮，还能拖延时间。
林晚意借着袖子的遮挡，指尖一弹。
一滴灵泉水落在了那截钢管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厚重的铁锈和油污，像是遇到了克星，迅速化开、脱落。
不到半分钟。
钢管原本的表面露了出来。
林晚意指着上面一行清晰的字母，大声说道：
“大家看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只见那截钢管上，并不是什么德意国制造的标识。
而是一个大家都无比熟悉的国产厂家代号——hd-45。
“红都钢铁厂！”
刘教授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咱们隔壁市红都钢铁厂生产的民用自来水管！”
“拿着做自来水管的钢材，来造精密仪器！”
“王德发！你好大的胆子！”
铁证如山！
这一次，王厂长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了。
他像是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不可能……怎么可能掉得这么干净……”
这时候，那边的战士们有了新发现。
“团长！库房查抄完毕！”
领头的战士喊了一声。
“把东西搬出来！”
顾砚深冷喝一声。
战士们两人一组，抬着一个个沉甸甸的大木箱走了出来。
这些箱子上，都印着那家德意国公司的标志，看起来极其正规。
“打开！”
“咔嚓！”
撬棍撬开了木箱盖子。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位德国专家，全都伸长了脖子。
大家都想看看，这一箱箱号称价值连城的进口精密零件，到底长什么样。
盖子掀开。
没有闪着寒光的金属零件。
也没有精密的仪器。
甚至连废铁都没有。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的。
是一块块红色的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