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方圆百步,格杀勿论。
这哪里是保护,这分明是一座用黄金和权力打造的,更华丽的囚笼。
沈曼曼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四肢的麻木感渐渐退去,才扶着粗糙的墙面,一点点撑着自己站起来。
不能坐以待毙。
她回到寝殿,脚步凌乱地来回走动,逼着自己冷静。
沈决。
北狄新国师。
精通失传的“蛋壳黑陶”技术。
对大夏怀有血海深仇。
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在她脑子里搅成一团。
她越想,越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那种熟悉感,不是来自历史,更不是什么狗屁梦境。
那是一种......一想起来,就让人生理性反胃的感觉。
就像周日晚上,一想到第二天要上班,要面对那个傻叉老板,胃里就开始抽搐。
老板?
沈曼曼的脚步,猛地停在殿中央。
她烦躁地抬起手,用指节用力地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这是她前世每次被老板pUA到崩溃时,下意识会做的小动作。
就是这个动作,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她记忆最深处的那个上着锁的、贴满符咒的黑盒子。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嘴角永远挂着虚伪微笑,看人时眼神却毫无温度的男人面孔,瞬间和“沈决”这个名字,轰然重合!
那个在会议室里,用指尖不耐烦地敲着桌面,说“小沈,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格局要打开,眼光要放长远”的男人。
那个在她连熬三个通宵,交上堪称完美的方案后,轻描淡写一句“辛苦了”,转头就在集团大会上,把所有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的男人!
沈决。
沈总!
“我操!”
沈曼曼没忍住,一声国骂脱口而出。
她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像是被闪电劈中了脑门,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开始了无声的疯狂咆哮。
【沈决!你他妈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你不就是我们公司的沈总吗!那个天天在公司群里转发《所谓稳定,就是温水煮青蛙》,转头就给所有人搞末位淘汰的卷王之王!】
她的心声在寝殿里疯狂刷屏,那股子怨气,浓烈得仿佛能穿越时空,追杀到千年之前。
【那个让我为了logo的位置是居中还是左对齐,纠结了三天,改了三十版ppt,最后署名是他自己的狗东西!】
【那个天天在会议上pUA我,说我这不行那不行,是公司给了我平台,要我懂得感恩,转头就把我的创意原封不动当成他自己的,去跟大老板邀功的贱人!】
【我他妈彻底明白了!这狗贼肯定是在哪个破团建的荒山头,跟我一起滚下来,倒霉催地一起穿越了!】
【他倒好,跑去敌国当国师,还搞什么血海深仇!这是想让我的KpI从宫斗宅斗,直接升级成国际战争吗?嫌我死得不够快是吧!王八蛋!】
沈曼曼气得在原地直跺脚,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揪着蔺宸的领子告诉他,别信什么神启了,快发兵,把她那个傻叉前老板给剁了!
社畜的终极悲哀,莫过于此。
你以为你穿越了,就能摆脱傻逼老板,当条咸鱼,开启新的人生。
结果你发现,你的傻逼老板不仅也穿了,还成了手握核心科技、跟你死我活的敌国大佬。
这他妈是地狱pLUS至尊VIp版!
她完全不知道,殿外廊柱的阴影里,那道黑色的身影,根本就没走远。
蔺宸像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背靠的朱红廊柱上,一层石粉正被他无意识收紧的指节,一点点捏落。
公司?老板?KpI?ppt?团建?
那些陌生的字眼,像一颗颗烧红的铁钉,被强行钉入他的脑海,灼烧着他的认知。
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他听懂了那份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也听懂了那层关系——她,曾经在那个叫沈决的人手下做事。
他的皇后,曾是另一个男人的下属。
这个认知,比沈决是北狄国师这件事,更让他五脏六腑都烧得难受。
他的胸膛里,一半是岩浆,一半是寒冰,两种极致的情绪冲撞、撕扯,几乎要将他整个人裂开。
殿内,沈曼曼的吐槽还在继续。
极致的气愤过后,她反而冷静下来,社畜的生存本能开始运转。
【不过也好,别人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吗?】
【这个男人,看着道貌岸然,其实骨子里就是个绣花枕头,全靠包装和pUA。】
【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极度自负,爱面子爱到病态。谁要是敢当众下了他的面子,不管大事小事,他能记恨你一辈子!】
【想当初,就因为隔壁部门的小王在年会上喝多了,开玩笑说他发际线有点高,像个‘地中海’。他记了人家整整一年,最后硬是找个‘优化人员结构’的借口把人给开了!心眼比针尖还小!】
蔺宸站在黑暗里,将“好面子”、“心眼小”这几个字,一笔一划地刻进脑海。
【他还有个毛病,装逼犯的通病。】
【特别喜欢在计划成功之前,提前开香槟庆祝。】
【每次项目八字还没一撇,他就开始在朋友圈发什么‘未来可期’、‘一个新的开始’,配上一张45度角仰望天空的自拍,搞得好像已经是他囊中之物。因为这个,翻车都不止一次了!蠢得要死!】
“提前庆祝”。
蔺宸眼底闪过一丝极冷的幽光。
这些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谋略,只是最普通,最上不了台面的人性弱点。
但往往,最致命。
沈曼曼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到软榻边坐下,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开始了每日例行的胎教。
【宝宝啊,你可记住了。】
【以后要是碰上这种傻叉老板,要么忍,要么滚,千万别想着去感化他,因为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娘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被他榨干了所有剩余价值,连穿越了都逃不过他的魔爪!你可得长点心眼,别像我这么倒霉!】
殿外的蔺宸,听着她用一种既无奈又愤恨的语气,说着那些他听不懂的“胎教”,转身,无声地没入黑暗。
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
那些陌生的词汇,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心头。
但他敏锐地抓住了那个核心——“老板”。
这个词,似乎是解开沈曼曼和沈决之间所有秘密的钥匙。
他必须搞清楚。
蔺宸的身影彻底融入远处的黑暗。
他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一叩。
另一个黑影,如鬼魅般从他身后的影子里分离出来,悄无声息地单膝跪地。
“去查。”
蔺宸的声音很低,像淬了冰的刀锋,在夜色中划过。
“查遍所有典籍,问遍京中所有鸿儒。”
他停顿了一下,眼底翻涌着骇人的占有欲和杀意,一字一句地吩咐。
“‘老板’,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