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料撕裂，瞬间浸出一道刺目的暗红血痕。
郁攸迟在箭雨停歇后，强忍着腰腹刺痛，身形一闪，躲在了内殿一座巨大的紫檀木雕百鸟朝凤屏风之后。
门外的宫女惊醒，“有刺客！护驾！”
大太监江桂训练有素地领着侍卫将紫宸殿的门口围住，芳椿也赶了来，衣襟的扣子都系得错乱。
江桂带着侍卫冲入内殿，尖细的嗓音带着惊惶：“刺客在何处？”
芳椿上前打开床帐，只拨弄侧边第六根丝绦，忐忑地问：“娘娘，您可还好？”
崔皇后在摇铃时便被惊醒，见自己的人进来，她撑着身体坐起。
因还未睡足时辰，被强行唤醒后脑闷重。
凤眸半阖，强压着不适与滔天怒火，她环视殿内狼藉。
“竟有人胆子大到擅闯本宫的寝殿，识相的，自己滚出来！若被本宫揪出来，少不得要碎尸万段！”
江桂正要挥手命侍卫上前搜查。
一声细弱带着明显惊惶与颤抖的女子声音，在屏风另一侧响起。
“......娘娘。”
紧接着，一个纤薄清瘦的身影，踉跄着从屏风后走出，走到凤塌前扑通跪地。
宋承漪声音惊怕地道：“娘娘息怒，是我。”
屏风后的郁攸迟的呼吸也滞住，她是何时来的？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殿内灯火被迅速挑至最亮，亮如白昼。
崔皇后眼睛适应了会儿光线，看清了来人，眼中闪过错愕，随即被浓重的疑云所取代。
“怎会是你？”
宋承漪双掌贴在金砖上，身体微微发抖，声音带着后怕的颤音。
“惊扰娘娘休息，是万死之罪，但我实在是心中忐忑，寝食难安，才会冒夜来宫中求见。”
崔皇后拧眉道：“本宫问你，你是如何避开重重宫禁，潜入这内殿之中的？”
宋承漪避重就轻地道：“我来的急，等不及宫人通传，便自己闯了进来。”
崔皇后凤眸微眯，显然不信，声音更冷。
“方才机关触发，箭如雨下，你又是如何毫发无伤躲避这么多箭的？”
宋承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娘娘知道的，我这人大约是福泽深厚，命格硬些，侥幸得很，那些箭嗖嗖地飞，竟真的没有一支射中我。”
她想起什么，连忙又补充道：“也不对，有一支是擦着我的腰过去的，幸亏我没有吃胖了，差点就把我戳个对穿，吓得我魂都快飞了。”
闻言，崔皇后神色凝重，确实有一支箭的轨迹特别，斜着直奔侧腰，她没有说谎。
宋承漪说完垂下脑袋。
登时没了那副天真娇憨的模样，因为她疼得龇牙咧嘴。
肚脐旁一寸之地，火烧火燎的疼痛涌上来。
所以她才能准确描述出那箭射的方位和受伤的位置。
崔皇后神色凝重地看着她，也不知信了没有。
等了半晌，才听床上之人冷声启唇，“今夜当值疏忽，玩忽职守的宫人们，全部拉出去杖毙。”
嘴唇张合之间，数十条人命便消陨了。
崔皇后又道：“江桂，带人下去吧，仔细查查各处疏漏。”
但未说要如何惩治宋承漪。
江桂躬身领命，带着侍卫迅速有序退出寝殿，沉重的殿门再次合拢。
偌大寝殿，恢复安静。
崔皇后盯着垂首跪在地上的女子，极为乖顺听话的模样。
她倒是想听听究竟是什么重要消息，是值得擅闯紫宸殿也要通禀她的。
“说吧，是何要紧事，你如此不管不顾，擅闯禁宫也要面禀于本宫？”
宋承漪用指尖掐了掐掌心，再抬头时脸上就换上了急于邀功的神采。
她解下腰间的白瓷瓶，双手呈上，欣喜地眼冒泪花。
“可喜可贺，我没有辜负娘娘的信任，我下药成功了！”
崔皇后顿时头不疼了，方才的疲惫与怒意瞬间一扫而空，确认道：“果真？！”
面上的喜色更甚宋承漪。
宋承漪用力点头，张口就是胡诌。
“今晚世子在书房研究古籍，我亲自去送的汤水，又亲眼看见世子喝下的，一滴都没剩。”
若是这个消息，崔皇后确实可以饶恕她擅闯之罪。
能将郁攸迟控制住，于崔皇后来说，不亚于亲眼见五皇子登基。
崔皇后语气和蔼地道：“你起身吧，地上凉。”
宋承漪站在一旁。
心中舒了口气，她赌对了，崔皇后果真将郁攸迟视为最大威胁。
她带来这个消息，可以磨平皇后的所有怒气。
在崔皇后开口前，宋承漪抢先道：“只是您给我的药水，世子服用后，好似没出现什么异常症状，会不会何处有问题？”
与其等皇后发问暴露了她没有下药之事，不如先发制人。
而且，她也想要套出皇后的话，想知道这药的具体药效。
“没有异常？”崔皇后断然否定道：“这绝不可能。”
宋承漪做出努力回想的模样，道：“可我确实没见世子服药后有何不一样。”
崔皇后高深莫测地道：“还差了一环。”
宋承漪问：“是什么？”
崔皇后道：“这药需得他催动内力或是全身血液加速涌动，才能将药渗透进全身经脉，到时才会发挥效用。”
宋承漪瞬时明白了，这药不是即刻见效，应是控制神志的药物。
精神上的病痛，真正会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承漪抿着唇，不敢泄露一丝对崔皇后的厌恨。
崔皇后深思几瞬，道：“芳椿，将那东西取来。”
作为心腹，芳椿转瞬明白了皇后要做什么，她劝道：“娘娘，既然已经成功，就不必再用那药了吧。”
崔皇后皱眉道：“快去！”
芳椿走到外殿，崔皇后披着凤袍起身，走到了珠帘外的塌边，“本宫会封锁你夜闯紫宸殿的消息。”
由皇后出面封锁消息，最好不过，眼见危机已解除。
宋承漪心头也松快了。
郁攸迟寻个空档从紫宸殿混出去也不是难事。
芳椿将一个红色药瓶取来，递给了崔皇后，妖冶的红瓷瓶拿在崔皇后涂满蔻丹的手上。
看着这似曾相识，只是换了个颜色的小瓷瓶。
宋承漪有点呆滞地问道：“还要下药？”
崔皇后却道：“这药，是给你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