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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毒辣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的太阳,宋如梦回到自家院子里。

刚把头上取下来的草帽挂在外墙上,就听到堂屋里传来咒骂声,“人呢?有没有一个活着的过来看看老子。”

“该死的宋月影,小白眼狼,灾星,灾星。克死了你爹不够,又死了你自己的男人,活该你成了寡妇。”

“该死的赵冬雪,活该你是个疯子,老寡妇。老子在这里喊半天了,都不过来看一眼。”

“不就是怕老子吃你家鸡吗?”

“老子是谁?老子是你那短命男人的大哥。你家里吃鸡不主动给老子送一半来,反而担心老子吃你家的鸡。”

“没良心的白眼狼,你男人死后,老子看你们孤儿寡母可怜。自己家粮食都不够吃,还是给你送了些。”

“要不是老子给你送粮食,你们早饿死了。”

“知恩不报,天理不容,白眼狼,活该你死了男人。亏心事做太多,生不出儿子,没人给你养老送终。”

“哎哟,老子的腿好痛。”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那两个抬老子回来的人也是蠢货。把老子放在堂屋里就不管了,蠢,蠢货。”

“多走几步路,把老子抬进屋子里能死啊!”

站在堂屋门边的阴影里,宋如梦听着自己爹咒骂宋月影和赵冬雪。心里说不出的畅快,活该,谁让宋月影不听话。

至于她爹骂好心抬他回来的人,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是她,她也会骂。

闻着隔壁院子里飘出来的鸡汤味儿,肚子饿的咕咕叫,宋如梦的脸扭曲了一瞬。

她爹说的对,宋月影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对付没良心的白眼狼,不需要跟她客气,一个想法在宋如梦脑子里成型。

宋如梦快速取下刚挂墙上的草帽,抱在怀里。又快步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定在堂屋门口,“爸,我回来了。”

“你饿坏了吧?我现在就是做饭。”

“做饭?做什么饭,老子都快饿死了。”宋大伯看到宋如梦怀里抱着的草帽,知道她是刚从地里回来。

但他现在又饿又渴,伤口又痛,就是想骂人,“你现在才回来,是存心想饿死老子,渴死老子,是不是?”

“因为老子的小腿割伤,动不了,打不到你,所以都敢在老子面前拽起来了。”

“爸,我没有。”宋如梦喊冤,心里想的却是,你骂了那么久不口渴才是怪事。

“你还敢狡辩,我让你狡辩。”宋大伯四处找着趁手的东西,能拿起来砸人就行。

可惜,堂屋里除了一张四方桌,四根长板凳,就是两个用来装粮食的柜子。都不趁手,也没法拿起来砸人。

“爸,我没有狡辩。”宋如梦说:“我和妈一直在田里干活,大队长和小队长,支书们都在田里干活。”

“我就是想早点回来给你做饭,他们也不让啊!没有他们的同意,我也不敢走哇!”

宋大伯骂道:“没出息的蠢东西,你不知道说是回来照顾受伤的我啊!”

“你受伤了,田里就少一个劳动力,大队长的脸色难看的不行。”宋如梦反驳,“这个时候,谁敢去触他眉头。”

“宋如梦,你胆子肥了是不是?”宋大伯怒瞪她,恶狠狠的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

宋如梦站在堂屋门口,身体瑟缩了一下,像是被吓得不轻。她咬着唇,一脸委屈又倔强的看着宋大伯。

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忍着不落下来。

宋大伯的气焰瞬间消了一些,他说:“我是你老子,我现在受伤了,又痛又渴又饿,我说你两句,你还敢顶嘴。”

在宋大伯看来,他生的女儿,养大的女儿,就应该承受毫无怨言的承受他的打骂。

“爸,我这是在跟你说事实,不是跟你顶嘴。”宋如梦一脸我很委屈,你冤枉我了,随后她话锋一转。

“对了爸,妈在田里的时候不是说让堂妹给你送水,送吃的吗?堂妹没给你送来?”

“送来,送他个奶奶的腿儿。”宋大伯的怒气又被挑起来,只是这次不是对着宋如梦,而是宋月影。

“宋月影家里炖着鸡汤,老子闻着味儿了,在这边喊了大半天也没人来看老子一眼。”

更别说送水送吃的。

“堂妹怎么可以这样?”宋如梦皱眉,明知故问:“就算堂妹没给你送水送吃的,二婶呢?二婶也这样吗?”

“二婶?什么二婶?”宋大伯破口大骂,“赵冬雪那个疯婆子,跟她养出来的女儿一个样,是没良心的白眼狼。”

“那两个白眼狼,克夫命,克死自己男人不算完,现在又回来克老子,老子今天会伤成这样,都被她们克的。”

“两个扫把星,白眼狼,等着,等老子的伤好了,老子一定让她们母女俩好看。”

“你现在才回来做饭,做什么饭?等你做好饭,老子都饿出病来了。”宋大伯说:“去,把家里的鸡蛋糕拿出来给老子吃。”

“老子先吃点鸡蛋糕垫垫肚子,再等着你去做饭。”

宋如梦说:“爸,咱们家已经……已经好久没买鸡蛋糕了。别说鸡蛋糕,就是饼干和水果糖都没有了。”

“这几次堂妹去县里,都没有喊上我,她买回来的东西也没有分了一点儿。”

“没有?”宋大伯怪叫一声,他不听任何理由,想到自己还要继续饿着。又把怒火烧到宋如梦身上。

“没良心,白眼狼,一个个的都是白眼狼。你们母女俩也是白眼狼,都是白眼狼,都该死,你们等着。”

“等老子的腿伤好了,老子一定让你们一个个好看。”

宋如梦委屈的说:“我跟妈一直都在田里干活,根本顾及不到家里的事,大队长不让我们回来,我们也不敢回来。”

“双抢这么忙,我跟妈一直都在田里干活,不敢有一时片刻的偷懒。”

“爸,你也知道我和妈没有堂妹和二婶那么好的命。”

“堂妹会医术,会给人治病治伤,大队长就不让她下地干活儿。连带着的二婶也不用下地干活,这都是她们命好。”

“我和妈是干活的命,我们不怨什么,我们好好干活就是。”

“别人怎么说我和妈都可以,但是爸,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

面对宋如梦的质问,宋大伯眼神有些闪躲。

但很快他又理直气壮起来,宋月影会治病治伤,自然不用下地干活。赵冬雪不用干活是沾了宋月影的光。

这是人家母女俩的命。

王木香什么都不会,宋如梦也不会,谁也沾不到谁的光,活该要去下地干活。

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在宋大伯这里,可没有什么不能给妻子和女儿好的生活,是他无能之类的想法。

看自家爹的神色,宋如梦就知道,自己的话没有引起他有丝毫的愧疚。她爹一直是个自私又自利的人。

宋如梦提议说:“要不,我去堂妹家里给你要点鸡汤回来吃,先垫垫肚子也好。”

宋大伯眼睛一亮,脸上的神色也温和了许多,想到自己闻到的鸡汤味儿,他觉得自己能吃下整锅鸡汤。

“爸,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宋如梦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去跟堂妹说说,虽然她们现在不是很好说话……”

这话如一盆加冰的冷水淋在宋大伯头上,瞬间浇灭他心里的希望。

他刚想发火,宋如梦赶忙又说:“但是,我会努力跟堂妹说,再求求她,应该也能给你带点鸡汤回来。”

“什么一点?一点怎么够吃?”宋大伯不满的纠正她,“把她们的锅都给我端回来,去,你快点去。”

宋大伯催促着。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现在就去端锅,你再稍等一会。”话落,宋如梦把怀里抱着的草帽放地上,转身就跑。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宋月影不可能给她鸡汤。但她还是想去试一试,心里总抱着那么一点点期望。

边走边思考说辞,宋如梦来到隔壁院子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看没有人来开门。她压住心底就要喷薄而出的怒气,改用手掌拍打门,且用了很大的力气。

仿佛拍的不是门,而是宋月影的脸。

斜对面院子的门打开,徐婶子探出头来,一脸了然的看着宋如梦。

那表情好像在说,我就知道是你,就知道你惦记上了隔壁家里的野鸡肉,就知道你会去敲门跟人家索要。

宋如梦呼吸一窒,一套说辞浮现脑海,“徐婶子,是我拍门的声音太大,吵到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徐婶子那直白的表情,让宋如梦很难堪。

但她还是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脸上露出无奈又为难的表情。噎噎的解释说:“我爸的腿割伤了,正在家里喊疼。”

“看着我爸痛的满头大汗,我心里难受,就来找堂妹拿点止痛药回去给他吃。”

“我知道止痛药不能让我爸的伤快点好,但起码能让他少受一点痛。”

宋如梦说的情真意切,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看不得父亲受痛的乖乖女儿。

徐婶子如果不是那天亲眼看到宋如梦变脸,她现在就信了她的说辞。可惜,看过她变脸后,徐婶子对她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但她没有拆穿宋如梦,点了点头,转身关上院子门。

瞧着徐婶子关上院子门,宋如梦悄悄松了口气。至于徐婶子会不会把她这番肺腑之言传出去,她已经不想去管了。

院子里。

堂屋里的气氛很温馨,宋月影和宋母坐在四方桌边,谁都没说话,各自手里忙着各自的活。

宋母穿针引线,动作麻溜的做衣服,宋月影则是在捣弄小孩们从山里给她找回来的草药。

外面的拍门声越来越大,且没有停下的趋势。宋母终究没闺女淡定,她停下手里的针,抬头看着自家闺女。

“真的不去开门吗?”在宋如梦敲门的时候她们就听到了,只是谁都没有理会。

“她是来要野鸡汤的,我们若是开门,她说不定能把整锅野鸡汤都端走。”说话归说话,宋月影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我知道她们家的人都不要脸,没想到她们是越来越不要脸。”宋母叹气。

宋月影抬起头看宋母一眼,“妈,别人不要脸,是别人的事,与咱们无关,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可是……”宋母还想说什么,却被宋月影打断,“没有可是,你不用想太多,每天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其他的事交给我。”

“好。”宋母被安慰到,顿时眉开眼笑,“我闺女最好,最厉害,妈以后什么也不管,就跟着闺女享福。”

“这么想就对嘞!”宋月影也笑了笑,然后把手里的草药放桌上,拍了拍手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你不是说不给她开门么?”宋母也放下针线跟着站起身来。

宋月影无奈的说:“我是想不给她开门,也不想理会她,可她一直在咱们院子门口闹腾,也不是个事儿。”

“我和你一起去。”宋母一脸坚定的说道。

“好啊!”宋月影没有拒绝,反而开玩笑说:“我们母女俩一起出去,宋如梦如果识相的离开,我们不追究其他。”

“如果不离开,那咱们就来好好的算一算总账。”

“算什么总账?”宋母好奇的问。

“妈妈,你好好想想,过去她从我们手里拿走多少东西,今天都要给我还回来。”话落,宋月影走出堂屋。

出了屋檐下,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让她瞬间沉了脸。

“小影子要算账,她自然要帮忙。”宋母赶忙跟上去。

当厨房里,炖鸡汤的味道飘出来时,她就猜到隔壁院子里的人会坐不住。果不其然,很快隔壁院子里就传来宋大伯的骂声。

越骂越难听,越骂越不堪入耳,她不想小影子来厨房也听到,就在灶里放了少许的柴,小火慢慢炖野鸡。

自己则回到堂屋了继续给小影子做衣服。

小影子从屋子里出来,什么也没说,在她对面坐下捣草药。

之前她没发现,以为小影子只是在捣闹草药。现在想来,小影子像是在等着什么?难道是等宋如梦来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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