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破界”拖着残躯,在寂寥的星空间艰难航行。经过鹿笙不计代价的“废料重构”,它勉强恢复了基础功能,但速度大减,隐匿效果时好时坏,如同一艘在风雨中飘摇的破船。鹿笙自身状态同样糟糕,灵力与神识双双透支,只能依靠丹药和缓慢的吐纳勉强维持,更要分心压制识海中不断冲击“薪火牢笼”的黑莲,以及怀中那持续散发不祥波动的玉瓶。
她急需一个绝对安全、不受打扰的避风港,用来修复自身与星槎,并彻底解决黑暗样本与黑莲的隐患。然而,在这危机四伏的星域,这样的地方难觅其踪。
《弈天筹》在低功耗模式下艰难运转,结合鹿笙之前收集的星图与情报,筛选着可能的藏身点。最终,一个被标记为“废弃多年、能量枯竭”的古老哨站——“望辰哨站”,进入了她的视野。据记载,这是某个早已湮灭的上古宗门设立的前沿观测点,因其位置偏僻、资源贫瘠,在宗门衰落后便被彻底遗弃,连星盗都懒得光顾。
风险低,位置隐蔽,正符合鹿笙当前“苟住第一”的需求。
她驾驭着蹒跚的星槎,耗费了比平时多出数倍的时间,才抵达目标星域。眼前是一片死寂的小行星带,中央漂浮着一座巨大的、如同枯萎海星般的金属造物,那便是“望辰哨站”。它表面布满撞击坑和岁月的蚀痕,没有任何能量反应,如同宇宙中一具冰冷的尸体。
鹿笙没有贸然靠近。她先驱使星槎围绕哨站外围缓慢盘旋了数圈,《弈天筹》的扫描模块功率开到最大,仔细探查着每一寸结构。
“未检测到生命迹象。”
“未检测到主动能量波动。”
“表面结构破损严重,符合废弃特征。”
“检测到微弱被动能量残留,疑似残余防护阵法碎片,已失效。”
确认安全后,她才操控星槎,如同小心翼翼靠近腐肉的秃鹫,找到了一个巨大的、似乎是当年被陨石撞击撕裂的破口,悄然潜入其中。
哨站内部一片黑暗,死寂无声,只有星槎引擎的微光映照出扭曲的金属走廊和坍塌的舱室。空气冰冷,弥漫着金属锈蚀和尘埃的味道。鹿笙选择了一处相对完整、远离破口的中枢控制室作为临时据点。她迅速布下几道简易的预警禁制和隔绝气息的阵法,虽然效果远不如【尘影符】与【坤元迹敛】,但在此地也勉强够用。
做完最基本的防护,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吞下大把丹药,开始全力调息。必须尽快恢复一部分实力,才能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然而,她刚入定不到一个时辰,怀中的玉瓶便再次传来异动!封印在黑暗能量的持续冲击和鹿笙状态低迷的双重影响下,终于出现了明显的松动!一丝精纯的湮灭气息逸散而出,瞬间让整个控制室的温度骤降,金属墙壁上甚至凝结出了黑色的冰霜!
几乎是同时,识海中的黑莲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发出了近乎欢鸣的剧烈震颤!“薪火牢笼”在内外夹击下摇摇欲坠!
鹿笙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布满血丝。不能再拖了!必须在黑莲彻底失控前,处理好这黑暗样本!
她强撑着站起身,眼神决绝。常规方法已无法安全处置这东西,销毁更是下策,可能引发不可控的爆炸或更深层次的污染。她必须兵行险着。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浮现——以身为炉,薪火为媒,强行炼化这缕“影渊”能量!
这不是吞噬,而是净化与转化!她要利用自身寂灭薪火中蕴含的“平衡”真意与那不灭的传承特性,将这缕高阶的黑暗能量,如同投入洪炉的顽铁般,强行淬炼、提纯,剥离其“影渊”的侵蚀属性,尝试提取其中可能蕴含的、关于“影渊”本源的法则信息!
此举风险巨大,无异于引火烧身。稍有不慎,便是道基被污,神魂湮灭的下场。
但鹿笙没有其他选择。坐以待毙是死,冒险一搏或有一线生机。而且,若能成功,她不仅能解决眼前的危机,更能获得关于“影渊”的第一手珍贵数据,为未来的对抗积累至关重要的资本。
她盘膝坐下,将状态调整到所能达到的最佳。先是全力加固识海的“薪火牢笼”,确保黑莲无法干扰接下来的过程。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揭开了玉瓶上的封印。
当最后一层符印消散的刹那,那缕黑暗能量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窜出,带着湮灭一切的意志,直扑鹿笙面门!
鹿笙不闪不避,眼中厉色一闪,张口一吸!
那缕黑暗能量竟被她直接吸入体内!
“呃啊——!”
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被腐蚀、被拖入永恒的冰冷黑暗!她的经脉如同被灌入了熔岩与寒冰的混合物,剧痛钻心!皮肤表面迅速浮现出不祥的黑色纹路,并且向着心脏和识海蔓延!
《弈天筹》在她神识海中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但她已无暇顾及。
她全力运转《混沌归元经》,将融合了平衡真意的寂灭薪火催发到极致!暗紫色的火焰从她道基深处汹涌而出,如同最忠诚的卫士,迎向那在体内肆虐的黑暗能量!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剧烈的冲突在鹿笙体内每一个角落爆发!寂灭薪火顽强地灼烧、净化着黑暗能量,而黑暗能量则疯狂地侵蚀、同化着薪火。这是一个极其惨烈的消耗过程。
鹿笙的身体成为了最残酷的战场。她紧咬牙关,七窍中开始渗出黑色的血液,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但她的心神却如同风暴中的灯塔,死死守住最后一丝清明,以《弈天筹》辅助,精准调控着寂灭薪火的力度与流向,引导着这场凶险的炼化。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千万年。
就在鹿笙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无尽的痛苦与黑暗吞噬时,转机终于出现!
那缕黑暗能量在寂灭薪火不计代价的灼烧下,其外围那层最具侵蚀性的“外壳”开始逐渐消融、剥落,露出了内部一丝更加凝练、却也相对“平静”的黑暗核心。而这核心之中,竟然真的蕴含着一缕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关于“虚无”与“终结”的法则碎片!
同时,一直躁动不安的黑莲,在感受到那被初步“净化”后、更接近本源的黑暗核心时,反而奇异地安静了一瞬,传递出一丝混合着渴望、疑惑与某种…类似“敬畏”的复杂情绪?
鹿笙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以残存的全部心力,引导寂灭薪火包裹住那缕被剥离了大部分侵蚀性的黑暗核心,并尝试将其与自身道基进行极其谨慎的、初步的“嫁接”。
她并非要融合它,而是像科学家处理高危样本一样,将其“隔离”并“固定”在道基的某个特定节点,以便日后慢慢研究、解析。
过程依旧痛苦而艰难,但有了明确的方向和黑莲的暂时“配合”,局面终于开始向着可控的方向发展。
不知过了多久,当鹿笙体内最后一丝暴烈的黑暗能量被寂灭薪火炼化或“固定”,剧烈的痛苦如潮水般退去时,她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汗水与血污浸透,虚脱地倒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但她成功了。
她活了下来,并且,在她的道基深处,多了一个被寂灭薪火重重封印的、蕴含着“影渊”本源法则碎片的“黑暗道种”。
而识海中的黑莲,在“看”到那“黑暗道种”被成功封印后,也彻底安静下来,莲瓣收拢,乌光内敛,仿佛陷入了沉睡,只是其莲心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
废弃的哨站控制室内,只剩下鹿笙粗重而疲惫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