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一新的星槎“破界”,如同深海中变换了颜色与纹路的章鱼,悄然滑入“暗流集”的引力边界。这是一片位于“万械宗”、“百炼山”及几个散修联盟势力范围交汇处的三不管灰色星域,其核心并非固定星球,而是一座依托于一颗缓慢旋转的、被掏空的矮行星残骸构建的庞大太空城。无数通道如同蛛网般连接着大小不一的舱室、平台和悬浮建筑,各色飞船穿梭往来,带着显而易见的谨慎与疏离。此地以情报交易、赃物销赃和雇佣任务闻名,规则更为隐晦,危险也更为内敛。
鹿笙没有直接驶入主港,而是在暗流集外围一片废弃的通讯中继站残骸区停下了星槎。【尘影符】与【坤元迹敛】的光晕在她周身稳定流转,将她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她先是耗费了一日时间,通过《弈天筹》和重新布设的《虚空锚点》,仔细扫描着暗流集的能量分布、主要出入口的监控力度,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属于不同势力的神识印记。
“环境复杂度:高。检测到超过三十种不同势力的隐蔽标记,神识扫描网络密集,但存在规律性间隙。”《弈天筹》的反馈冷静而详尽,“发现‘听风楼’、‘暗影阁’等情报组织分部能量特征。”
此地水极深,但也是获取高质量信息的最佳场所。鹿笙需要了解星痕阁在“寂灭之眼”的后续、那神秘第三方势力的身份、以及“噬”组织与“影渊”关联的更多线索。
她再次进行了伪装。这一次,她幻化成一名面容普通、眼神带着几分商贾精明的中年男修,修为压制在元婴巅峰,既不至于引人轻视,也不会过分惹眼。身上法袍换成了“暗流集”常见的、带有微弱抗神识探查功能的制式服装,连随身携带的储物袋都显得有几分陈旧。
准备妥当,她并未驾驶星槎,而是动用《虚空锚点术》,进行了一次极短距离、能量波动近乎于无的空间跳跃,直接出现在了暗流集一个次要入口附近的货物堆场阴影中。然后,她才如同一个刚刚卸完货的伙计,自然地混入人流,走进了那座庞大而混乱的太空城。
城内光线昏暗,空气混杂着机油、能量液和无数种族的气息。街道两侧,店铺林立,招牌闪烁,贩卖着从违禁法器到禁忌知识的各种商品。鹿笙的目标明确,直奔那些门脸不大、却有着特殊标记的情报据点。
她没有去“听风楼”那种知名地方,那里价格高昂且容易留下记录。她选择了几家更为隐秘、在底层情报圈子里以“守口如瓶”和“认钱不认人”着称的小型情报屋。
进入一家名为“默言斋”的店铺,内部陈设简单,只有一名昏昏欲睡的老者坐在柜台后。鹿笙没有废话,直接弹过去一小袋高阶灵晶(由古碗转化废料而得,纯净且无法追踪)。
“三件事。”鹿笙改变声线,显得沙哑而急切,“第一,星痕阁近半年在‘寂灭之眼’区域的详细动向与损失评估。第二,大约四个月前,在‘灰烬航道’附近出现的、与‘噬’组织交战过的第三方势力特征。第三,所有关于‘会移动的黑影’吞噬物质的最新传闻与目击坐标。”
老者浑浊的眼睛睁开一丝缝隙,神识扫过灵晶袋,微微点头。他取出一枚空白玉简贴在额头,片刻后递给鹿笙:“第一条,价格翻倍。第二条,有线索,但不保证准确。第三条,附送。”
鹿笙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心中微震。玉简中关于星痕阁的信息颇为详细,证实了他们确实在“寂灭之眼”损失惨重,似乎触碰了某种上古禁制,目前行动已转为保守,正在调集更多阵法师。关于第三方势力,只有模糊的描述,提及对方似乎能运用一种“虚无之力”,风格非已知任何大势力,极可能来自某个隐世传承或更遥远的星域。而关于“黑影”的传闻则更加骇人,近期确实有多起目击,吞噬范围不再限于资源星,甚至包括了一些无人哨站和小型飞行器,其移动轨迹飘忽,疑似在寻找什么。
“可信度七成。”老者耷拉着眼皮,“若要更精确,加钱,或者……用等值情报换。”
鹿笙目光微闪。她需要更核心的情报,尤其是关于那第三方和“黑影”的。直接用灵晶购买,不仅昂贵,而且容易引起注意。抛出一些无关自身核心秘密,却又足够分量的“饵”,是更好的选择。
她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我用一条关于‘噬’组织秘密祭坛,及其可能引动的‘虚无之力’的部分结构特征和能量频率数据交换,换取你关于第三方势力和‘黑影’的所有深度情报,包括其可能的源头推测。”
老者猛地抬起头,昏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他死死盯着鹿笙,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真伪。“噬”组织与“虚无之力”的关联,这可是能震动各大势力的绝密情报!
“证据?”老者声音干涩。
鹿笙指尖凝聚出一缕极其微弱、经过多重伪装和切割的、源自那黑暗样本的能量波动片段,同时展示了一小段由《弈天筹》模拟还原的、关于那祭坛结构的残缺符文投影。“只能给你看这些。信,就交易。不信,我另寻他家。”
老者神识仔细探查了那缕波动和符文,脸色变幻数次,最终缓缓点头:“成交!”
他再次取出一枚玉简,这次记录的时间明显更长。交易完成,鹿笙收起两枚玉简,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在接下来的数日里,她又用类似的方式,在不同的情报据点,用部分关于星痕阁某个外围据点防御漏洞的信息(得自之前潜入),换取了关于各方势力在“暗流集”近期人员调动的内部消息;用一份精心伪造的、关于某处上古遗迹的“风险指南”(半真半假),换取了一些关于本地几个地头蛇之间紧张关系的证实。
所有获取的信息,都被《弈天筹》迅速整合、去伪存真。一幅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复杂的星域局势图在她脑中形成:
星痕阁在“寂灭之眼”受挫,暂时无力他顾;
“噬”组织活动频繁,与“影渊”的关联几乎可以确认,那“黑影”极可能是“影渊”某种具象化的探测或吞噬单位;
而那神秘的第三方,立场不明,但实力强悍,需极度警惕;
暗流集内部,几个本地势力因利益分配问题,摩擦加剧,暗流涌动。
信息已然足够,继续停留风险大于收益。鹿笙决定离开,但在离开前,她还要再做一件事——借势搅局,转移视线。
她注意到,“黑旗盟”残部(之前在“心镜湖”损失惨重的那股势力)也有人在此地活动,似乎正在招募人手,准备再次组织探索,目标直指“无常域”另一处传闻有宝地。而与他们素有旧怨的“裂骨星盗团”的一个分支,恰好也在此地补给。
鹿笙匿名向“裂骨星盗团”泄露了“黑旗盟”的探索计划、人员构成以及出发的大致时间。同时,她又向“黑旗盟”匿名透露,“裂骨星盗团”获得了关于他们老巢防御空虚的“确切情报”,正准备趁虚而入。
做完这一切,她便如同蒸发一般,再次动用《虚空锚点术》,悄然离开了暗流集,回到隐匿的星槎之上。
在她离开后不久,暗流集内果然爆发了“黑旗盟”与“裂骨星盗团”的激烈冲突,双方在港口区域大打出手,吸引了绝大部分势力的注意力。
星槎“破界”无声无息地驶离暗流集外围。鹿笙回顾着此行的收获,眼神深邃。
情报已然在手,局势也借势搅动。下一步,是该主动出击,探寻那“黑影”的根源,还是利用各方矛盾,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弈局再开,风起于青萍之末。而她,已然执子,静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