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古径”并非一条具象化的道路,而是一片横跨数个衰败星域的、被时光与寂灭道韵笼罩的古老区域。这里星辰稀疏,光芒黯淡,空间结构带着一种历经万古的脆弱感,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彻底崩塌,归于永恒的寂静。星槎“破界”航行于此,即便将隐匿性能催发到极致,也如同行走在布满尘埃的古老殿堂,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此地的沉眠。
虚六层的修为让鹿笙对周遭环境的感知更加敏锐。她能清晰地“听”到星辰残骸在引力作用下缓慢解体的“呻吟”,能“看”到空间褶皱中残留的、早已失去活性的古老能量轨迹。怀中的寂灭令持续散发着温和而持续的灼热,如同归家的游子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指引着一个明确的方向。
依照指引,鹿笙驾驭星槎,避开几处明显不稳定的空间断层,最终抵达了一片由无数巨大、光滑的黑色石板构成的奇异区域。这些石板大小不一,最小的也有山峰般巨大,它们并非自然形成,表面刻满了风蚀严重的古老符文,无声地悬浮在虚空中,构成了一片广袤而寂静的“碑林”。这里,便是情报中提及的“归墟驿站”遗址,也是寂灭令感应最强烈的地方。
星槎悄然停靠在一块最为巨大的石碑阴影之下。鹿笙没有立刻离开舰船,她先是以《弈天筹》和《虚空锚点》对这片碑林进行了数轮细致扫描。
“环境扫描完成。未发现生命迹象及近期活动痕迹。”
“检测到高强度、惰性寂灭道韵残留,源自古碑本身。能量结构稳定,无主动攻击性。”
“检测到多重空间褶皱及隐藏维度接口,部分处于半开启状态,风险等级:中。”
确认暂时安全后,鹿笙才施展【尘影符】与【坤元迹敛】,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融入背景的浮雕,踏上了那块巨大的石碑。脚底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石碑表面的符文虽然模糊,却依然能感受到一股苍凉磅礴的意志,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一段湮灭的历史。
寂灭令的灼热感在此地达到了顶峰,几乎要脱手而出。鹿笙顺着感应,来到石碑的中心区域。这里的地面并非完全光滑,有一处明显的、与寂灭令形状完全契合的凹槽。
她没有贸然将令牌嵌入。职场经验告诉她,越是看似直接的入口,往往越是陷阱重重。她先是以神识仔细探查凹槽周围,果然发现了极其隐晦的能量回路,与整个碑林的大阵相连。强行嵌入,或许能开启什么,但更可能触发未知的防御机制,或者……惊醒某些沉睡于此的存在。
她需要“钥匙”,但更需要“正确的开门方式”。
鹿笙盘膝坐下,将心神沉静下来。她没有试图去强行破解那些古老的符文,那非她所长,且耗时日久。她选择了一条更符合她自身特质的路——以自身之道,叩问古径之门。
她开始缓缓运转《混沌归元经》,虚六层的灵力在体内奔腾,但她刻意压制了力量的外显,只将自身那独特的、融合了寂灭薪火、“平衡”真意以及一丝新生“归寂源炁”的道韵,如同水波般,极其温和地向四周弥漫开来。
这道韵,既有寂灭一脉的根基本源,又有她个人领悟的超脱与平衡,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也尚未完全理解的“归寂”特性。
她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自我介绍,向这片古老的碑林,向那可能存在的寂灭先贤意志,展示着自己的“道”。
起初,周围并无任何变化,只有永恒的寂静。但渐渐地,当鹿笙的道韵与石碑本身蕴含的寂灭道韵产生某种微妙的共鸣时,异象发生了。
她身旁不远处,一块较小的石碑忽然轻轻震动起来,表面那些模糊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活力,开始流转起微弱的光华。光华并非攻击,而是在空中交织,演化出一幅幅残缺的画面:有先贤于枯寂星辰上悟道,有宏大的祭祀场面指向虚无,有文明在寂灭中沉浮……这些画面一闪而逝,却蕴含着大量的信息碎片。
紧接着,另一块石碑也产生了反应,散发出不同的道韵波动,似乎是在“审视”鹿笙。
鹿笙福至心灵,明白这并非考验,而是一种“认证”与“交流”。这些古碑,或者说维持此地的古老阵法,在判断她是否有资格踏入更深层的领域。
她不再被动散发道韵,而是开始主动“阐释”。她以神识为笔,以自身道韵为墨,在虚空中勾勒出自身对“寂灭”的理解——非是单纯的毁灭,而是循环的一部分,是“静”与“无”的必然,是薪火传承的根基,亦是归于太初的“寂”。
她甚至大胆地,将那一丝“归寂源炁”的特性,极其克制地融入了这番“阐释”之中。
当她勾勒出那丝“归寂”意味时,整个碑林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所有石碑同时微微震动,符文光华大盛,原本沉寂的寂灭道韵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起层层涟漪!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古老、更加苍茫、仿佛源自宇宙本初的意志,缓缓苏醒,如同无形的目光,落在了鹿笙身上!
这股意志并无恶意,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威严,让鹿笙神魂震颤,几乎要跪伏下去。她强忍着不适,维持着道韵的稳定,不卑不亢地承受着这股意志的“审视”。
寂灭令在她怀中发出嗡鸣,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欢欣与孺慕交织的震颤。
良久,那股古老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碑林的震动平息,符文光华内敛。
而在鹿笙面前,那块中央巨碑的凹槽旁,光滑的石板表面,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了一行全新的、由光芒构成的古老文字。这文字并非她认识的任何一种,但其蕴含的道韵直接印入她的神识,让她瞬间明其意:
“薪火未绝,归寂初显。可入‘静墟’,承‘守望’之责。”
随着这行文字的浮现,巨碑中心的凹槽泛起柔和的白光,一个稳定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光门缓缓成型。光门之后,不再是冰冷的宇宙,而是一片感知不清、却散发着更加浓郁寂灭道韵的奇异空间。
“静墟”……“守望”之责……
鹿笙看着那光门,心中明了。她通过了“认证”,获得了进入更深层遗迹的资格,但似乎也接下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她没有立刻踏入。而是先回到星槎,将其彻底隐匿于碑林深处,并布下了数道预警禁制。然后,她调整好自身状态,将神识与灵力皆提升至最佳,这才一步迈出,踏入了那光门之中。
在她身影消失后,光门缓缓闭合,碑林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悬浮的黑色古碑,以及其上渐渐淡去的古老文字,证明着一位身负特殊“薪火”与“归寂”之力的后来者,已然叩开了尘封万古的门扉,走向了寂灭一脉更深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