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头的晏鹤川几乎只瞧见她一瞬,还未出声,就见她立刻移开眼,用那因酸痛而发颤的腿,一瘸一拐的,飞快从他视野里消失。
速度好像还带着些脾气。
身侧的沈长吟笑着开了口:“柴副司首果真是名不虚传,连长公主殿下,都敢这般操练。”
这些时日沈长吟几乎都在晏鹤川这,能跟着一起听着属下们来禀,长公主殿下一整日都练了哪些。
回京前都说这晏鹤川视安歌如珍如宝的,怎么这几日看下来,他光打听,也不去瞧一眼?
晏鹤川正琢磨着安歌是不是近日过于辛劳,故而才没了朝气……今日他都把柴央支走了,也让她得了半日空闲,听闻她还同何沛然与萧渡去了醉仙居,怎么一回府,反倒还不太开心?
沈长吟看了眼身侧那神色带着些许困惑的晏鹤川,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还是去看看吧,当兄长的光看着她吃苦,一连几日连个问候都没有,陆清不是说她昨夜来寻你?你那会恰巧同我去了我府上,许是扑了空,你又不闻不问的,生你气了。”
晏鹤川倒是听进去了。
也不无可能。
“知你是怕见她受苦于心不忍,当年我兄长也是这般,他知我偷了他的衣裳女扮男装去了军营,也故作不知情,见不得我受累,却又不愿干涉我的决定,于是一连几日都避着我。可后来兄长关怀,使我信心倍增,大刀都耍得越发好。”
沈长吟倒是看出来了,全天下的兄长都一个样,笑了笑,话毕朝他拱了手:“快去哄哄长公主吧!我先告辞了!”
晏鹤川轻轻点了下头,待她走后,脚步却是不知不觉朝着扶光院去。
院中无人守着,门窗紧闭,屋内也静悄悄的。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我睡着了!”
闷闷的声音传出,分明就离得很近。
外头的人眼底失笑:“是吗?”
安歌趴在外屋的圆桌上,一听这声音,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本想逃回床上掩盖自己没睡觉的事实,却见那人径直推开了门。
“本王还未见过睡着还能回话的,有些稀罕。”
带着笑意的声音随之响起,安歌抬眼看向他,同往常一样的红珠金冠,玄色的绣金云锦常服,今日这件的衣领处、袖口处,还有那锦带上,却是带了绛红的暗纹滚边。
见沈娘子还用心打扮了?还特地穿的新衣裳?怕是巴不得马上去拜堂!
心里的酸涩泛滥,安歌抿着唇将那隐隐生出的不悦掩下,一边看着他走近,一边在心里自我告诫着:他见什么人,穿什么花衣裳!这又与你何干!
晏鹤川见她神情变换不定,在她桌边站定,微微俯身下来,凑近打量着:“怎么了?谁惹我家小殿下不高兴了不成?”
安歌偏偏就这么一抬头,可清晰闻见他今日的熏香与平日里的淡梅、檀香、清冷的松香都不同!
也不知是个什么味,有点好闻,但是她很不喜欢!
“王兄今日身上用的是什么香?”她故意嗅了嗅。
“从你送的那几盒香里挑的,让人熏的衣。”他一五一十地回答。
是她送的香?
他是说,他特地用了她送的香,去见他即将定亲的女子?
安歌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身子还往后躲着,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倒像是她为他二人备的贺礼一般。
“是王兄错了,见你信誓旦旦地愿去同柴央习武,本王怕影响你,故而这几日……没来见你。”
晏鹤川往前走了一步,想将她拉到身前好好看看,是否有受伤。心里想着沈长吟说的话,许是他这些时日对她不闻不问,才叫她心里委屈。
手里却落了空。
“王兄公务繁忙,无暇见我也是应该的。”
她刻意避着,闷闷开着口。
心里正嘀咕着,影响她?如何影响她?日日忙着见着旁人,还说是为了公务。
现在看来,她才是那个旁人。
晏鹤川听着她别扭的话,更笃定是他这些时日做得不够好。
刚要开口,便被她打断:“我今日累了,想先去沐浴更衣了。”
这是真生气了,才会对他下逐客令。
可此前也是有过因公务繁忙而不在府中的情况,她见到他,不也挺开心的吗?
是因为今日没给她带喜欢的吃食?
他心中带着疑惑,翻找着原因的同时朝她又走近了一步。
微微俯下身来,清冽的声音柔和如水:“本王这几日没来,所以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我习武很高兴。”她一边答着,欲再往后退,却被他伸手捞个正着,带着去按在了桌边的圆凳上。
“王兄无事要忙?”
安歌看着他拉过她的手臂,坐在她一旁的位子上,一边看着她因今日打拳而导致手上磨破的一点皮。
她眼底一动容,可转念一想,她得避着他,不然待他娶了王妃,到底是没血缘的,届时如何说得清!
“无碍。”她别扭地想抽回手。
他却抬眼,微微警示着,攥着她手腕的手紧了些:“本王说过了,你的事就是最紧要的。”
这几日桌上都备着药,晏鹤川此刻伸手就能拿到那药匣子,从中挑了伤药,给她手背上的指节骨点一点点上着。
怕药膏上去会疼,捧着她的手,还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气。
安歌那带着些许酸涩的目光落在他这张专注的脸上。
心里涌上了莫名的委屈。
待他成了家,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目光,他的一切一切,就都是他的王妃的。
她有何缘由在这赖着不走,还与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
“王兄还是不要待我太好了……”她忍下那股子难过情绪,在他伸手要去拉过她另一只手时,她掩到了身后。
“又说什么胡话?”他当她是这几日受了挫,回府还得不到关怀,这才有了小情绪。
耐着性子去将她掩在身后的手牵出:“是本王这几日疏忽,未顾及你的感受。”
她的感受?
听来也挺好笑的,他们是兄妹,娶个王妃要顾及她这个妹妹的感受做什么?
安歌在脑海里自我斗争,一边告诫着自己不可不知分寸、得寸进尺。
他王兄孤家寡人这么久了,难得有人敢嫁给他,还是自幼相识,一起上过战场的同袍,二人志同道合,不甚相配。
二人两情相悦,喜结连理很正常!她在这难过个什么劲?
不就是王兄以后会是属于沈长吟的吗?
沈长吟貌美高挑,能文能武,端庄大方,家世显赫,配他也是绰绰有余。
对啊!有什么好难过的!
安歌张了张口想问他定亲一事是真是假,可喉间却像被酸涩堵住一般,愣是憋不出半个字。
只缓了缓语气,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待我这般好,日后我还怎么找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