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鹤川闻言,动作明显一顿,他微微抬眸起,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落在她垂着的脑袋上。
她有些躲闪的目光刻意避着。
“今日这是怎么了?”他语气带着关怀,微微蹙了眉,将手中药膏和药签放下后,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见她微微耷拉着唇角。
总觉得这小家伙是伤心了与他闹着别扭。
真是因为他这几日未来亲自过问她习武一事?
晏鹤川少有这种迷惘的时候,看她这般,无有头绪。
“没什么,我有些累了,明日就好了。王兄这几日也忙,不用分心照料我,我不是小孩子……”
她低低的声音传出,垂着眼眸看着自己手背上被他上好药的伤口,“我能照顾好自己。”
“好,”他迁就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本王再来看你。”
接下去一连几日,安歌都在廷振司的练武场待到天黑才回府,一回府就沐浴更衣睡觉,没给晏鹤川半点见她的机会。
陆清看着自家王爷吃了几回闭门羹,都忍不住笑了:“难得看王爷吃瘪。”
“本王近日,究竟……哪里做得不好?”晏鹤川是真的毫无头绪。
陆清感慨,这么个对人对事都留着八百个心眼的摄政王,偏偏摊上了小殿下,竟半点心眼子都没。
给人养孩子可真累,又当爹又当娘,还猜不透姑娘家的小心思。
“殿下同您说,让您不要待她太好,不然寻不到驸马?那属下斗胆猜一下……”陆清在书房中,仔细给晏鹤川分析着。
晏鹤川抬眼,示意他往下说。
“她是想找驸马了!兴许是近日有喜欢的男子了,会不会是那男子惧于您的威严,殿下对之求而不得,这才避着您呢!”
“什么?”晏鹤川难得惊了神色。
他也未曾注意到自己心底咯噔的那一下。
“她才多大?”神色有些许的不悦。
“去岁十六,今岁也十七了……喜欢上男子,也很正常吧?”陆清见他反应强烈,嘀嘀咕咕地回着话。
“哪里正常?”晏鹤川当即反问。
陆清老实闭嘴。
晏鹤川暗暗动了后槽牙,今夜定去逮她问个清楚。
都避着他好些时日了,这都叫什么事!
柴央看着夜幕渐沉之下,还在练武场顶着夜风练习拳法的安歌,不禁长叹着摇摇头。
安歌正与那几个累得不行的陪练司吏比试,不管输赢,都一口一个:“再来!”
打得司吏们都累了,她却仍旧不知疲倦。
柴央只能问在一旁候着的阿镜:“殿下这几日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不成?这挥拳的力气也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殿下下了什么猛药,进步非常啊!”
阿镜一脸茫然地摇头,从那日见完萧渡他们回来就这般。
殿下没说,她也不知。
“今日就到这吧!”柴央看安歌还想继续,想着晏鹤川下的令,连忙出声打断。
上前拉着她,“好了好了,今日就到这!醉仙居昨日刚上了十样新的菜式,殿下这几日辛苦,下官带您去醉仙居好好吃一顿,犒劳犒劳!”
而崇明王府里。
晏鹤川看着将近戌时,而安歌依旧还未回府。
不是命柴央让安歌今日早些停了吗?
“去廷振司看看。”他意兴索然地看着奏折,一边嘱咐着陆清。
醉仙居是绍京第一大酒楼,矗立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上,在新年里,生意更是红火。
高悬的琉璃灯与描金的大红纱灯将这座三层的楼阁映照得纤毫毕现。
烛火跳跃、金粉流光,在梁柱的朱漆、食客的锦袍、侍女的金钗上投下温暖而璀璨的光晕。
大堂座无虚席,人头攒动。安歌带着阿镜,与柴央正准备步入二楼雅间。
刚出木质楼梯时,就迎面瞧见了褚青林。
她身后带着一群不知是什么人的年轻男男女女,应都是京中权贵家的子女。
两方在廊上碰了面。
褚青林率先开了口:“这不殿下吗?这身打扮?习武呢?”
她瞧见安歌一身窄袖劲装,头发高束,不禁嗤笑。
安歌可懒得搭理她,身边的柴央倒是握紧了身侧的剑,刚想上前骂她就被安歌拉住了手臂。
“别理她,我们走。”
“这是学你那未过门的王嫂?”褚青林话音一落。
身后的男女纷纷掩面低低笑出了声。
“她自幼女扮男装入军营,也就崇明王能收了她了。”一男子轻蔑地开了口,“那般悍妇,谁娶回家谁倒霉。”
“就是,沈长吟幼时在京中,男子都打不过她,每日跟个假小子似的。后来还天天跟着她兄长待在军营里,那地方全是男子……她一个女子,本就声名都不要了。”
安歌本想拉着柴央入雅间,闻言脚下一顿,她暗自不动声色地咬了牙,静静听着他们说完话。
“就是,女子那般强势,哪有男子敢娶回家,也就崇明王了。”
“一个悍妇,一个阎罗,哈哈,实在相配。”
身后的那些个男子笑着嘀嘀咕咕个不停。
“我看长公主还是另立府邸吧,毕竟这崇明王要是娶了妻,您若还同人家夫妻在一个屋檐下,少不了言官指摘。”
“对啊,你那未来的王嫂,那可不是好惹的主,你再怎么练,抵得过人家自幼的身法吗?她毕竟是那般悍妇。”
她虽因王兄要娶妻一事心里难受,但却更听不得旁人这般指摘一个女子。
哪怕心里再不是滋味,可沈长吟,到底是她王兄喜欢的人,是要成为她的王嫂。
“说完了吗?”她冷不丁地询问,见身后噤了声却仍嬉笑着。
安歌转身折了回去,径直朝着说话的两名男子而去,猝不及防地用今日打拳的大力气,一人给了他们一巴掌。
另一处雅间内的女子本不欲理会,可待她听见这清脆的声响,却是眸底一怔。
二楼的雅间都是贵人往来,众人皆在雅间内喝酒吃饭,楼中喧哗,此处的声响也只有临近的雅间可听见。
廊上只有安歌她们三人与对立的褚青林一行人,他们也早在褚青林开口唤她殿下时,就知她的身份。
说话的两名男子挨了打,眼底带着怒火对上了轻轻抬了下巴的安歌,又只能暗暗捂着脸将怒火忍下。
“怎么?本公主打你们不得?”
安歌冷着声质问,个子比他们矮,可目光却是犀利。
分明打得掌心都发热发痛,可还是觉得不够解气。
本来心里就烦,还得碰上这么一群衰祸。
“不知二位才识几何?家世如何?样貌……算了,但凡长了双眼睛的应当都看得出来,你二人这鼻子与眼睛也算各有千秋。本公主甚是好奇,谁给你们的胆子,可在此对高门贵女与崇明王评头论足?”
安歌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带着鄙夷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