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和三叔的话像冰锥子一样扎进我心里。十五万彩礼,四十多的老光棍,明天就来相看。他们是铁了心要把我当成换钱的物件,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我攥着小包袱的手在抖,指节都发白了。不能等了,今晚必须走。就算柱子哥没来,我也要自己想办法跑出去,哪怕是漫无目的地走,也比被他们塞进另一个火坑强。
我悄悄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院子门口没人,二伯和三叔大概是去跟媒人商量明天相看的事了。这是个机会。
我回头看了看爸妈的房门,他们应该已经睡了。这些天被二伯他们折腾的,爸妈也累坏了。我不想叫醒他们,不想让他们跟着我操心,更怕他们拦着我。
我轻轻打开房门,踮着脚往外走。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我走到院门口,试着推了推门,锁了。跟上次一样,他们还是防着我。
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难道真的走不掉了?
我不甘心,又用力拉了拉门锁,锁得很紧。我急得直跺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时,窗台传来轻轻的“叩叩”声。我心里一动,赶紧跑过去,是春燕!她从墙头上探出头,手里拿着个小纸团。
“玲子姐,快接着!”春燕压低声音,把纸团扔给我。
我接住纸团,打开一看,是柱子哥的字迹,歪歪扭扭的,但很清楚:“玲子姐,别慌。我找了镇上的民警,他们说明天一早就过来。你再坚持一晚,千万别冲动。柱子。”
民警明天一早就来!我心里像点燃了一把火,一下子亮堂起来。柱子哥真的靠谱,他没让我失望。
“春燕,谢谢你!”我对着墙头小声说。
“玲子姐,你放心,我会盯着他们的。”春燕说完,就缩回头,没了动静。
我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心里踏实多了。有民警帮忙,二伯和三叔就算再横,也不敢咋样。明天,明天就有救了。
可转念一想,二伯他们说明天要来相看,要是他们不等民警来,直接逼着我跟那个老光棍见面咋办?
不行,我得提醒爸妈,让他们有个准备,明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跟那个老光棍见面。
我走到爸妈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爸,妈,你们睡了吗?”
里面传来爸的声音:“没呢,玲子,啥事?”
我推开门进去,屋里没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能看到爸妈躺在床上。
“爸,妈,我刚才听二伯和三叔说,他们明天要带一个四十多的男人来跟我相看,还说那人愿意出十五万彩礼。”我急着说。
妈一下子坐起来,“啥?又来一个?他们咋就不死心呢!”
“他们就是想拿我换钱给小伟娶媳妇。”我说,“爸,妈,明天你们千万别让我跟那人见面,无论他们说啥都不行。”
爸沉默了一会儿,说:“玲子,你放心,有爸在,明天谁也别想逼你。实在不行,咱就跟他们拼了!”
“他爸,别冲动。”妈说,“明天要是他们真带那人来,咱就跟他们吵,吵得全村人都知道,我就不信他们不嫌丢人!”
“我已经让柱子哥帮忙了,他说明天一早就带民警来。”我赶紧说,想让他们放心。
“民警?”爸愣了一下,“柱子这孩子,靠谱。”
“有民警在,他们就不敢胡来。”我说,“咱只要撑到明天早上就行。”
“好,好。”妈松了口气,“玲子,你也别担心了,快去睡吧,养足精神,明天才有劲跟他们耗。”
我点点头,走出爸妈的房间,回了自己屋。躺在床上,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但比刚才好多了。至少,有盼头了。
这一夜,我睡得不踏实,总醒。每次醒了,都要侧着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生怕二伯他们半夜来敲门。
好不容易熬到天蒙蒙亮,窗外传来鸡叫声。我一骨碌爬起来,走到窗边往外看。院子门口还是没人,二伯家的房子也静悄悄的,好像还没起床。
心里稍微松了点。也许,他们还没起。
我赶紧穿好衣服,想去叫醒爸妈,让他们也早点做准备。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门外传来二伯的声音。
“哥,嫂子,开门!”二伯在外面喊,声音挺大,“人我带来了,让玲子出来见见!”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来得这么早!比我预想的早多了!民警还没来呢!
爸和妈也被吵醒了,从屋里跑出来。爸走到院门口,隔着门问:“老二,你带谁来了?大清早的,吵啥!”
“哥,这不是怕晚了耽误事嘛。”二伯说,“我把王大哥带来了,让他跟玲子见个面,聊聊天。”
“我们玲子不见!”妈在一旁喊,“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嫂子,你咋这么说话呢?”二伯的声音沉了下来,“这都是为了玲子好。王大哥人不错,家里有钱,玲子嫁过去不受罪。”
“我们不稀罕!”爸吼道,“赶紧把人带走!不然我就喊人了!”
“喊人?你喊啊!”二伯不怕,“我倒要让村里人评评理,你家闺女都离婚了,有人愿意娶,愿意出这么多彩礼,你们还不知好歹!”
外面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劝,也有人在看热闹。
“哥,你就让玲子出来见一面,耽误不了啥功夫。”三叔也在外面劝。
“不见!就是不见!”爸的态度很坚决。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二伯急了,开始踹门,“砰!砰!砰!”门板被踹得直响,好像随时都会被踹开。
妈吓得拉着我的手,浑身发抖。“玲子,这咋办啊?民警咋还不来?”
我也急得不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柱子哥,民警,你们快来啊!再不来,门就要被踹开了!
“砰!”的一声,门板好像被踹裂了一块。二伯在外面喊:“再不开门,我就把门砸了!”
爸急了,抄起墙角的扁担,“我看他们谁敢进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越来越近。
我心里一动,难道是民警来了?
二伯他们好像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停了下来。
很快,摩托车的声音到了院门口。有人喊:“都干啥呢?围着人家院门干啥!”
是民警的声音!我一下子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们来了!终于来了!
外面传来二伯和三叔的声音,好像在跟民警解释啥,声音怯怯的,没了刚才的嚣张。
爸扔掉扁担,长舒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妈扶着他,眼泪也掉了下来,是高兴的泪。
我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看,院门口停着两辆摩托车,上面坐着两个穿制服的民警,正是上次来的那两个。柱子哥也跟来了,站在民警旁边。
二伯和那个被称为“王大哥”的男人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一个民警走到院门口,“里面有人吗?开门,我们是派出所的。”
爸赶紧走过去,打开院门。
民警走进来,看到我们,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你们及时赶来。”爸激动地说。
“我们接到报案,说有人强行逼婚。”民警说,眼睛扫过二伯和那个“王大哥”,“是不是他们?”
“是!就是他们!”妈赶紧说,“他们非要逼我闺女嫁给这个男人,还踹我们家门!”
民警走到二伯面前,“上次不是警告过你吗?不让你逼婚,你咋不听?”
二伯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是想让玲子跟王大哥见个面,没逼她……”
“见面用得着踹门吗?”民警的语气很严肃,“还有你,”他看向那个“王大哥”,“明知道人家不愿意,还来相看,你这是啥意思?”
那个“王大哥”脸涨得通红,“我……我不知道是这样的,是他们说……说玲子愿意……”
“你别听他们胡说!”我忍不住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事,更不愿意!”
民警点了点头,对二伯和三叔说:“你们跟我们回派出所一趟,把事情说清楚!还有你,也一起去!”他指了指那个“王大哥”。
二伯和三叔脸都白了,想求情,可看到民警严肃的表情,啥也没说,低着头跟着民警往外走。那个“王大哥”也赶紧跟上。
柱子哥走到我面前,“玲子姐,没事了。”
“柱子,谢谢你。”我激动得说不出别的话。
“谢啥,应该的。”柱子哥笑了笑。
看热闹的村民见没热闹可看了,也慢慢散了。有人走的时候还在说二伯和三叔活该。
爸和妈拉着柱子哥的手,一个劲地说谢谢。柱子哥不好意思地说:“叔,婶,你们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阳光照进来,落在地上,暖洋洋的。我看着爸和妈脸上的笑容,看着柱子哥憨厚的样子,心里一片敞亮。
也许,从今天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