漼文君坐在轿内,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手指紧紧攥着轿内的锦缎扶手。
红盖头下的视线一片模糊,她只能闻到盖头上传来的熏香味,感受到轿子的轻微颠簸。
她不知道前路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番邦的生活会是怎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东西。
送嫁队伍行至城门时,刘徽已带着文武百官在城楼上等候。
按照礼节,公主出嫁前需在城楼下向皇帝辞行。
轿子停下,周生辰上前掀开轿帘,扶着漼文君下轿。
她踩着红毡,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城楼下方,跪地行礼。
“臣女文君,拜别陛下,愿陛下圣体安康,北陈国泰民安。”
城楼上,刘徽看着她,语气温和。
“去吧,朕在京城等你传回好消息。”
他抬手示意,内侍将一杯御酒递给礼部尚书,再由礼部尚书转交给漼文君。
这是辞行酒,也是祝福酒。
漼文君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水辛辣,呛得她喉咙发疼,却也让她混乱的心绪清醒了几分。
她再次叩首,然后在宫女的搀扶下,重新上轿。
“启程!”
礼部尚书高声下令。
铜锣再次敲响,送嫁队伍缓缓驶出城门,朝着番邦的方向而去。
城楼上,刘徽望着队伍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沈党已除,漼家势力虽涨,却有周生辰制衡,如今和亲已定,边疆安稳,他这个皇帝,终于可以安心处理朝政了。
漼广站在刘徽身旁,看着送嫁队伍消失在远方,眼中满是得意。
他知道,文君这一嫁,漼家的地位便彻底稳固了,往后朝堂上,再也没有人能与漼家抗衡。
而人群中,挽月混在百姓里,望着远去的送嫁队伍,眼中满是复杂。
她昨日被漼府的人从监牢里放了出来。
柳姨娘死后,漼广为了显示“仁慈”,放了几个老弱病残的沈家下人,挽月便是其中之一。
她没有地方可去,只能流落街头,此刻看着漼文君的送嫁队伍,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起沈清辞跳河前的绝望,想起柳姨娘临终前的嘱托,泪水忍不住滑落。
送嫁队伍一路向西,走了约莫半个月,抵达了北陈与番邦的边境。
番邦的迎亲队伍早已在此等候,领头的是番邦的太子太傅,身后跟着数千名番邦士兵,还有太子的贴身侍卫。
按照两国商定的礼节,双方在边境举行了交接仪式。
周生辰与番邦太子太傅交接了和亲文书,确认了陪嫁人员和嫁妆清单,然后将漼文君交给了番邦的迎亲队伍。
“公主一路辛苦,太子殿下已在王都等候,臣定会护公主周全。”
番邦太子太傅操着生硬的北陈话,对漼文君躬身行礼。
漼文君在宫女的搀扶下,从北陈的花轿换到了番邦的马车里。
番邦的马车与北陈不同,车身更高,装饰也更粗犷,铺着厚厚的兽皮。
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回头望了一眼北陈的方向,只见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云雾缭绕,再也看不见京城的影子。
“走吧。”
她轻声对自己说,放下帘子,将北陈的一切都隔绝在窗外。
周生辰站在边境的关卡上,看着番邦的迎亲队伍渐渐远去,心中松了口气。
送嫁任务完成,他也该回军营了。
只是不知为何,望着漼文君马车远去的方向,他忽然想起了漼时宜昨日对他说的话。
“师父我们真的做对了吗?”
他不知道答案。
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棋局里,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立场行事,谁对谁错,或许根本没有定论。
他只知道,自己是北陈的武将,守护家国安稳,是他唯一的职责。
番邦的迎亲队伍一路向北,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抵达了番邦的王都。
番邦的太子早已在王宫外等候,他身着番邦的传统服饰,头戴金冠,面容刚毅,看到漼文君的马车,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按照番邦的礼节,漼文君需要先拜见番邦的国王和王太后,然后才能举行婚礼。
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进宏伟的番邦王宫,只见宫殿装饰华丽,却与北陈的宫殿风格截然不同,处处透着异域风情。
拜见国王和王太后时,漼文君牢记柳氏的嘱咐,举止端庄,言辞得体,赢得了番邦王室的好感。
王太后赏赐了她许多番邦的珍宝,还特意派了两名熟悉番邦习俗的宫女伺候她。
三日后,番邦为太子和漼文君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婚礼仪式融合了番邦和北陈的习俗,既有番邦的篝火舞会、赛马祈福,也有北陈的拜堂礼节。
漼文君身着番邦的婚礼服饰,与太子一同接受群臣的朝拜,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一片平静。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就是番邦的太子妃了,她的命运,早已和漼家、和北陈紧紧绑在了一起。
婚礼结束后,漼文君住进了太子妃的宫殿。
宫殿宽敞华丽,伺候的宫女太监络绎不绝,可她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夜深人静时,她会拿出柳氏给她的那枚玉牌,摩挲着上面的“漼”字,想起在漼家的日子,想起母亲的叮嘱,想起京城的一切。
她不知道,此时的京城,沈从安仍在天牢里坚守着自己的清白。
边疆的河边,失去记忆的“阿清”正对着河水发呆。
而漼府,依旧是门庭若市,漼广的权势越来越大,成为了北陈朝堂上无人能及的存在。
一场和亲,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漼文君成了番邦的太子妃,背负着漼家的期望和北陈的安稳。
沈清辞成了“阿清”,在边疆过着懵懂的生活。
沈从安成了阶下囚,在天牢里等待着渺茫的真相。
而这一切的背后,是帝王的权衡,是权臣的博弈,是无数小人物的身不由己。
北陈的京城依旧繁华,番邦的王都也日渐安稳。
只是在某个深夜,当漼文君望着番邦的星空时,总会想起京城的月亮,想起听兰院里的兰花,想起母亲温暖的怀抱。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再回到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
而京城的天牢里,沈从安靠着冰冷的墙壁,望着铁窗外的星空,心中一遍遍默念着柳姨娘和清辞的名字。
他坚信,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他会洗刷冤屈,会找到女儿。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总有一天”,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