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王朝,景和二十五年。距离前朝“晟”覆灭已过去二十六载,如今四海升平,朝野上下皆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但秦念就很有经验,往往这种时候,就是“反景复晟”的最好时机。
果然,近来江湖上关于“七星龙渊剑”图纸的传闻甚嚣尘上,各路势力蠢蠢欲动。这传说中的神兵图纸,据说藏着前朝皇室的秘密,用其造出七星龙渊剑,更是可号令江湖,甚至……动摇江山。
江湖局势,正邪相争,说到底,也不过是党同伐异。
正道以“三清三绝三奇”九大门派为首,由纯阳宫出身的武林盟主程硕明统领。而魔教,则是盘踞于西南的玄阴教,教主姓纪,全名纪断雨,武功深不可测,行事诡谲狠辣。
朝廷为了制衡江湖势力,暗中设立“天机阁”。当然,江湖人只知“天机阁”,却不知它在官面上的位置,其实是隶属于南京秦淮河画舫。
在朝廷眼里,江湖门派哪分什么正邪?不过都是需要提防的势力罢了,管理上一概而论。两派斗得越凶,龙椅上的那位才睡得越安稳。若哪天正魔两道联手,那坐不住的,就该是上面了。
至于原主,他在江南铸剑世家楚家长大,被当地人多少也要尊称一声三公子。看姓氏就知道,他不是楚家亲生的,而是楚家恩人之子。
其生母在临终前,让心腹将他托付给楚家。楚家主母在世时,待他尚可,可自从继母进门,两位嫡兄动不得,便只能拿他这个外人开刀,想尽办法苛责原主。
前段时间的铸剑大赛上,原主精心锻造的宝剑被人调包换成了次品,输得颜面尽失。紧接着,他又被诬陷勾结魔教,证据确凿,最终被逐出家门,成了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曾经名动江南的铸剑天才,如今沦落至此,倒真是讽刺。
可剧情崩了。
按照“二狗”所窥见的剧本,原主本不该被厉寒川追杀。
原本的故事里,原主作为主角,被逐出楚家后会在落魄之际遇见魔教圣女纪南柯。那姑娘曾在铸剑大赛上远远旁观,见识过他的真才实学,便隐瞒身份接近他,两人相识相知。
可偏偏,就在这段本该风花雪月的剧情里,他们撞破了化名“白少游”的齐岁练武。纪南柯眼力毒辣,一眼认出他的武功路数,当场道破他的身份乃皇室中人,和当今圣上关系颇深。
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齐岁哪能容忍秘密泄露?当即翻脸追杀。两人一路逃亡,最终也和今日一样,被逼至悬崖绝路。
按剧本,原主和纪南柯本该跳崖求生,在寒潭底寻得武功秘籍,从此开启一段江湖传奇。
可现实呢?
秦念身旁跟着的,是个随时都可能捅他一刀的齐岁,虽然现在他出现了,这个发展不大可能发生。而本该出现的纪南柯,连影子都没见着。
跳崖之后,原主一边苦修寒潭秘籍,一边重拾铸剑之术。一年后的铸剑大会上,他一雪前耻,狠狠打了楚家的脸。再后来,武林大会上一战成名,剑指天下英豪。
可好景不长,魔教突然出手,将他掳走,废去一身武功。生死关头,纪南柯终于暴露身份,不惜与父亲反目,拼死护他周全。
经历重重磨难,原主渐渐恢复实力,在正邪两道的夹缝中挣扎求生,也与纪南柯情愫暗生。
狗血来了。
某日,原主在魔教禁地偶然发现,自己的生母竟是玄阴教前任教主,更是前朝的三公主萧云琅!而现任教主纪断雨,正是母亲萧云琅的哥哥,原主的亲舅舅。
纪南柯,就是原主的表妹。
这件事情对两人的感情造成了很深的打击。但为什么亲舅舅会对外甥下如此毒手?就这一点查下去后,原主发现这其中还有猫腻。
纪断雨表面上称是前朝二皇子,实则却是冒牌货。
当年晟朝覆灭,萧云琅与兄长逃亡途中,真正的二皇子早已身亡。如今的纪断雨,不过是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卫,因护主有功被认作义兄。
朝廷重视江湖势力,没多久就成立了天机阁解决江湖纠纷,阁主公输尽却是个改名换姓的前朝旧臣,他暗中联络萧云琅,意图复国。可公主不愿再起战火,拒绝合作。
但纪段雨这个做义兄的却愿意。
于是,他设计杀害萧云琅,狸猫换太子,自己以前朝正统二皇子的身份执掌玄阴教,与公输尽联手,妄图颠覆大景江山。
这下好了。
原主和纪南柯本是两情相悦,突然成了表兄妹。还没缓过神,发现舅舅不是亲的,爱情没了阻隔,结果女主的父亲竟是杀母仇人!
一番血战后,原主剑指魔教教主,最终在纪南柯的调解下,勉强放下仇怨。
如果故事到此为止,秦念还能评价一句“老套但耐看”。可后面的发展,简直像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向匪夷所思的深渊。
一直在暗中搅局的齐岁终于出手,以“肃清前朝余孽”之名,对玄阴教和原主赶尽杀绝。
种种相逼之下,原主最终与公输尽站在同一战线,高举“反景复晟”的大旗,率江湖群豪起义。
好好一部武侠小说,硬生生变成了沙场征伐、王朝争霸的乱世戏码。到这里还没有完,在原主征战成功之后,这本武侠小说又成功转型为朝廷权谋剧,洋洋洒洒往下写了数百万字。
这剧情,简直像一锅大杂烩,武侠、权谋、伦理、战争全往里塞,最后煮成一团浆糊。
到这里,秦念甚至懒得再听后面的剧情梗概。他抬手将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撩到耳后,嗤笑一声:“还真是水字数的好办法,不完结就有钱赚,硬生生把武侠写成四不像。”
“主人!重点不是这个!”二狗第无数次提醒这个总抓不住重点的宿主,急得在异空间中都快要打成个结,“问题是从一开始,你的遭遇就和原剧情完全对不上!”
秦念忍不住“啧”了一声,引得正在调息的齐岁抬眼望来。余光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洒在树林中,那青衣公子微微蹙眉,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人又在发什么疯?他自问休息时安分守己,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怎么又惹得这位脾气古怪的三公子不快了?
但秦念才不管自己给旁人带去了什么困扰,他指尖捻着随意摘下的一片叶子,懒洋洋道:“怎么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