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县的晨雾裹着草木的湿意，在夏宇老家的青砖黛瓦上晕开一层薄纱。夏宇站在门框前，目光落在村口那条蜿蜒的水泥路——路面窄得厉害，两辆车遇上，总得有一方退到宽处才能错开，此刻路的尽头隐在雾里，像被揉碎的剪影。
后背忽然传来一阵柔暖的触碰，白飞飞的下巴轻轻抵在他肩头，发丝扫过耳廓，带着洗发水的淡香：“在琢磨什么呢？”
夏宇转过身，指尖扣住她微凉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指节：“在想这路要是能再宽一点就好了。还有村里的水，昨天听二叔公说，大半人家还得去井里挑，冬天井边结了冰，老人摔着可咋整。”
白飞飞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村子深处，轻轻点头：“是比城里差些，你是想……”
“走出去了，可根还在这儿。”夏宇笑了笑，眼角弯出浅纹，“现在有能力帮衬，总不能看着不管。”
当天，夏宇把小叔夏建军请到了老房子。夏建军是土生土长的隆县人，先前在村里种了大半辈子地，后来夏宇帮他在县城办了辣酱厂，才搬去城里。他进门后，夏宇和他简单寒暄几句，就把一张银行卡放在八仙桌上，木桌的木纹里还嵌着经年的硬饭粒。
“小叔，这里有三百万。”夏宇把卡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去跟村里、乡里商量，先把村口的路加宽下，再把自来水管道铺到每家院子里，让老老少少都能拧开龙头就喝上干净水。”
夏建军捏着银行卡，指节有些用力都泛了白，他抬眼瞅着夏宇，声音有点发颤：“小宇，三百万？这可不是小数目，你……你真要这么干？”
“真的。”夏宇语气没半分犹豫，“还有，村里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给五千块，能让他们买点吃食、添件衣裳。这事你出面办，我信得过。”
夏建军这才懂了夏宇的心思，眼眶有点发热，把卡揣进内兜，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保准办得妥妥帖帖。”
接下来三天，夏建军脚不沾地地跑。他先找了村支书，村支书听完，拉着他的手直抹眼泪，说要去给夏宇道谢，可夏宇和白飞飞一行人早回了县城——他们要从武县坐飞机去黑省，再坐车回白飞飞的老家。
没几天，修路队的压路机就开进了村，铺水管的工人也扛着工具来了。村民们不用招呼，都扛着锄头、拎着水桶来帮忙，男人们搬砖和水泥，女人们给工人送茶水，连村口的老槐树底下，都摆上了熬好的绿豆汤。
老人们领钱时，更是红了眼。张奶奶七十多了，儿女都在外地打工，平时就靠种半分小菜过活。她攥着夏建军的手，声音哽咽：“建军啊，替我谢谢夏宇这孩子。他小时候还来我家蹭过红薯呢，没想到现在还记着我们这些老骨头。这钱，我能给孙子买书包，还能买治腿疼的药……”
隆县的事落定后，夏宇、白飞飞带着白浩往武县赶。航线早订好了，下午的飞机准时起飞。白浩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云团像棉絮似的往后飘，心里又激动又期待。
他想起前段时间，自己还是街头游手好闲的小混混，打架、逃课是家常便饭；可去了卡隆国的这段日子，每天跟着毒牙佣兵的人训练、学知识，还有出任务，整个人像脱了层壳。再想以前的自己，简直像个浑浑噩噩的傻子。这次跟着姐姐、姐夫回来，他总想让家里人、让老同学看看，自己早不是以前那个模样了。一想到要见父母，他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
飞机傍晚降落在黑省省会的机场，走下飞机时，晚风带着北方特有的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夏宇看了看天，天边还剩一抹橘红，对两人说：“太晚了，先去酒店住下，明天再回老家。”早在隆县时，下面的人就已经把这边的酒店、用车都安排妥当了。
白飞飞和白浩都点头。一行人到酒店洗漱完，去附近的餐厅吃晚饭。刚放下筷子，白浩就坐不住了，有些忐忑的开口道：“姐夫，姐，我想出去逛逛。”
白飞飞皱了皱眉：“这么晚了，逛啥？明天还要赶路回家呢。”
“没事的姐，我大学就在这儿读的，熟得很。”白浩笑着说，眼里闪着光，“我约了几个老同学，他们毕业后都在这儿工作，想一起去以前常去的酒吧聚聚。”
夏宇知道，白浩这段时间在卡隆国神经绷得紧，除了训练就是学习各种知识，没多少放松的时间。他拍了拍白飞飞的手，对她说：“让他去吧，同学之间难得聚聚，你给小浩转点钱，和同学一起聚会，身上有钱才踏实！”又转头叮嘱白浩，“注意安全，少喝酒，早点回来。让一名安保跟你去，开辆车。”
白飞飞听夏宇这么说，也没再反对，掏出手机给白浩转了十万：“省着点花，别大手大脚。”
“谢谢姐！谢谢姐夫！”白浩兴冲冲地拿起手机，给同学发了条消息，转身就往外走。。
白浩开着车，沿着熟悉的街道走。路边的店铺亮着灯，人来人往，夜市的香味飘进车窗——烤冷面的酱香、烤串的焦香，让他想起大学时，和室友翻墙出来吃夜宵的日子。
没多会儿，就到了他们以前常去的酒吧。跟着的安保人员很有分寸，没走得太近，只在不远处盯着。
白浩推门进去，劲爆的电子乐立刻裹了上来，灯光在烟雾里晃得人眼晕。他扫了一圈，很快看见角落里挥着手的李阳——那是他大学室友，还穿着以前常穿的黑色t恤，只是肚子比以前圆了点。
“耗子！这儿呢！”李阳喊他。
白浩快步走过去，和他抱了抱：“阳子，好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可不一样了，比以前精神多了。”李阳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人，“王磊，还有赵雪，咱们以前一个班的，很久没见了吧？”
白浩看着两人，点了点头打趣道：“是很久了，王磊以前总帮我占图书馆的座，赵雪你越来越漂亮了啊。”
几人在卡座坐下，王磊举起酒杯，泡沫沾在杯沿：“耗子，这几年你去哪儿了？信息不见回，电话也打不通。”
白浩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总不能说自己以前是混子，后来又跑去国外卖军火了吧？他含糊地笑了笑：“在老家待了段时间，后来跟我姐去了国外，那边信号不好，就没怎么联系。”
李阳看出他不想多说，赶紧打圆场：“过去的事别问了，今天咱只喝酒、聊当年的事，来，不醉不归！”
几人碰了杯，冰凉的啤酒滑过喉咙，带着点苦涩，却让人浑身放松。他们聊起大学时，在宿舍里煮火锅被宿管抓，聊起毕业时在操场哭着抱在一起，聊起现在谁换了工作、谁结了婚，白浩听着，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学生。
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多，赵雪忽然站起来，：“走，一起去跳舞！”
白浩有点犹豫——他好久没跳过舞了。李阳推了他一把：“走吧，就当放松！”
他跟着三人走进舞池，电子乐的鼓点震得地板都在颤。霓虹灯光在头顶晃，光碎在每个人的脸上。
白浩甩了甩额前的汗，很久没这么尽兴了。看见李阳和王磊勾着肩瞎晃，动作夸张，他又跟着晃动起了身体。
“赵雪呢？”白浩凑到李阳耳边喊，声音刚出口就被音乐吞了。李阳指了指舞池另一侧，白浩看过去，正好看见赵雪的身影——她穿了件露腰的短款吊带，灯光下腰腹的线条又细又利落，长发随着动作甩动，几个男生的目光不自觉地黏在她身上。
白浩刚想走过去，就看见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挤到赵雪身边。起初那男人只是跟着晃，可没几秒，胳膊就故意往赵雪身上蹭，肩膀撞过去时，手还贴着她的腰往上游移，指尖擦过她胸口时，赵雪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你干什么？”赵雪侧过身，声音里带着火气。
黄毛却像没听见，反而往前凑了凑，嘴角勾着轻佻的笑：“大家一起玩，这么认真干啥？”说话间，手又伸了过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突然刺破音乐，舞池里瞬间静了几秒，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黄毛捂着脸，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放下手时，左脸颊已经红了一片。他眼里的轻佻变成了怒火，可下一秒，却突然笑了，笑声又冷又尖：“小皮娘，你敢打我？”
他往后退了半步，吹了声口哨。舞池边缘立刻围过来四五个男人，个个身材壮实，脸上带着痞气，把赵雪圈在了中间。白浩心里一紧，拉着李阳和王磊就往那边冲，还没靠近，就听见黄毛恶狠狠地说：“今天这事，没这么好善了！”
赵雪攥着拳头，胸口起伏着，眼神却没半点怯意，她抬着下巴：“是你先耍流氓，我打你怎么了？”
“耍流氓？”黄毛嗤笑一声，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腕，“今天让你知道，随便打人的代价！”
“住手！”白浩冲过去，一把推开黄毛的手。李阳和王磊也立刻站到赵雪身边，三人把她护在中间。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有人拿出手机录像，有人小声议论，几个穿保安制服的人也快步跑了过来。
黄毛看了看保安，又看了看白浩三人，火气没消，语气却软了些：“行，你们有种。”他盯着赵雪，眼神阴沉沉的，“这事没完，咱们走着瞧。”说完，狠狠瞪了白浩一眼，带着那几个人挤开人群，骂骂咧咧地走了。
保安过来问情况时，赵雪的手指还攥得发白。白浩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放轻：“没事了，他们走了。”
赵雪抬起头，眼里有点红，却强撑着笑了笑：“我没事，谢了。”
李阳递过一瓶水，皱着眉：“那黄毛一看就不是善茬，你以后可得小心。”
“是他先动手动脚的，我总不能看着他耍流氓吧？”赵雪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声音才稳了些。
舞池里的音乐还在响，可氛围却没了刚才的热闹。白浩看了看黄毛离开的方向，心里总不踏实——他清楚地看见，黄毛走的时候，回头看了赵雪一眼，那眼神里的恶意，像根刺扎在心里。
“要不咱们先走吧？”王磊小声提议，“万一他们再回来找事怎么办？”
白浩点头，看向赵雪：“对，先离开这儿，小心点总没错。”
赵雪点了头。几人挤出舞池，走到门口时，白浩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夜色里没看见黄毛的身影，可他还是拉着赵雪走快了些：“赶紧走，别在这儿多待。”
赵雪嗯了一声，脚步跟着加快。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的侧脸在灯光下依旧亮眼，只是刚才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