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鹏圣子终于体验到,何为“飞来横祸”。
汹涌的洪流席卷而来,他渺小的像是一只蝼蚁,瞬间就被彻底吞没。
“呜啊啊!”
金鹏圣子连连扑腾,使出了吃奶的劲,然而却根本没用。
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他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转眼已消失无踪,不知是死是活。
然而此刻,根本无人在意他的下落。
堤坝已在眼前彻底崩溃,人们心中只剩下绝望,不知该如何应对。
“是我的错....”
欧阳州同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水流落差导致速度剧增,抛石之法根本是火上浇油。”
明明沈云已经点出问题,他却盲目的下达命令,才酿成了如今的恶果。
长须师爷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喃喃:“完了,这下全完了。”
堤坝彻底崩溃,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此刻,乌纱帽已是小事,更可怕的是逃不掉的追责。
一片愁云惨淡中,欧阳公子忽然站了出来,朝沈云郑重一揖:“方才是我等愚钝,冒犯了先生。如今形势危急,为了下游的百姓,还望您大人有大度,出手相助。”
话音一落,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沈云,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欧阳公子又踏前一步,朗声道:“先生请放心,这次再有小人从中作梗,我欧阳子墨第一个不答应。”
师爷与州同闻言,脸上顿时青白交加。这个所谓的小人,似乎就是在骂他们。
可想到治罪丢官的下场,两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小人就小人吧,能解决问题就好。
.....
在万众瞩目之下,沈云平静开口,从容不迫:“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堤坝崩溃,泥沙已被全部冲走,只需修起鱼鳞坝,便可一劳永逸。”
话音落下,全场皆一脸茫然,不少人用力挠头,显然从未听过此法。
欧阳州同郑重一揖,语气恭敬:“恕我等孤陋寡闻,不知这‘鱼鳞坝’究竟是何物,还请沈先生指点迷津。”
沈云缓缓踱出两步,方才不紧不慢道:“治水之道,堵不如疏。眼下水流过急,泥沙沉降太快,不宜在急流处筑造高坝。”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州同已执笔记录,一字一句不敢遗漏。
“应在水势未聚之地,凿出几道分洪渠道,引走一部分水量,如此可为主河道减压。”
“再将堤坝修作平缓斜坡,缓解洪流带来的冲力。随后以柳枝、稻草缠绕为网,层层铺设于河心,形成鱼鳞状坝体。”
“最后,在激流处压以重石,起到分流的作用,借力打力。”
“.....”
沈云说完,袖袍轻拂:“如此布置,各位可听明白了?”
场中一时鸦雀无声,只觉此法闻所未闻,高深莫测。
“柳枝稻草也能筑坝,这是何等道理?”
长须师爷念头连转,脑子都快要干烧了,根本想不出所以然。
可他却不敢质疑,吃一堑长一智,省的又变成了阻挠小人。
唯独欧阳州同,眼中渐渐亮起光彩,似有所悟。
片刻后,他忽然抚掌赞叹:“妙,妙极!因势利导,以柔制刚,先生当真天人之才。”
长须师爷满脸疑窦,忍不住凑近问道:“此法真的可行?”
“必然可行。”州同答得斩钉截铁,随即扬声道,“众人听令:即刻按沈先生所示开始行动,不得有误。”
话音刚落,士兵纷纷应命而动,一场与洪水相争的修筑,就此在暮色中展开。
一时间,挖沙的挖沙,伐木的伐木......众人雷厉风行,配合默契,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协同能力。
沈云目光扫过全场,语气认真:“令行禁止,有条不紊,行动间透出鲜明的军伍气息——这些似乎并非普通军士。”
欧阳公子点了点头,答道:“这是虎贲军,真正的百战之师。家中小姑得知父亲遇到困难,特地从州府调来相助。
沈云闻言,心中一动:‘能调遣这等精锐,欧阳家果然背景不凡。’
正思忖间,虎贲军已奋力开工。不多时,堤坝轮廓已飞速显现。
随着柳枝与稻草编织的鱼鳞网沉入河中,汹涌的水流瞬间慢了下来。
“真的有用!堤坝没被冲垮!”
“我们....成了?”
“多亏这位沈先生!若非他出谋划策,只怕后果难料!”
“如此一来,州同大人的差事可算了结,我等也好回去向王妃复命了。”
“.....”
一时间,场上阴霾尽散,喜气洋洋。
众人再看向沈云时,目光已充满崇敬。
这等真才实学的智者,值得以最高的礼节相待。
欧阳州同上前,躬身长揖:“沈先生力挽狂澜,救下无数受灾百姓,请受欧阳一拜。”
欧阳公子更是扬眉吐气,听得周围纷纷赞他“慧眼识人”“结交大贤”,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唯有沈云依然冷静,此时沉声开口:“且慢庆祝。现在还需以重石压在两侧,将水流导向鱼鳞网中。否则长久冲刷,坝体仍有损毁的风险。”
众人闻言,顿时收敛笑容,将他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不敢有丝毫轻慢。
可紧接着,另一道难题又摆在了眼前——
该由谁,去将重石放到湍流中?
正当众人踌躇之际,却见两名军士扛着一道人影走来。
那人浑身湿透、面色惨白,一张脸被水泡得肿胀发亮,形似猪头——正是先前被洪水卷走、早已被众人遗忘的金鹏圣子。
两人将他往地上一放,长舒口气,忍不住低声嘟囔:“好家伙..比扛头死猪还沉。”
“沈、沈云...你给我....等着!”
意识都昏迷了,他仍含糊不清地嘶喊,脸上扭曲着狰狞之色,殊不知已大祸临头。
欧阳州同暼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移开目光,只得另寻人选。
不多时,一名格外魁梧的军士上前,抱拳沉声道:“大人,不如让属下一试。”
欧阳州同神色一凝:“你有几分把握?”
须知这个世界,能举起八百斤大鼎者,已属军中顶尖高手,沙场上足以纵横驰骋。
而眼前这块巨石,少说也有一千一百斤重,只有天身神力、经千锤百炼的大将,才有可能举过头顶。
那军士咧嘴一笑,透出几分朴实的悍勇:“如今这儿就数我力气最大....没把握,也得上。”
话音落下,四下一静。
众人欲言又止——谁都明白,贸然挑战极限、透支血气根基,往往下场都不会好,极有可能落得筋骨残损、终身抱憾。
可如今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欧阳州同钢牙一咬,断然喝道:“好!无论成败,自今往后,军中必有你一席之地!”
“谢大人。”
军士郑重一礼,随即凝神提气,迈步便朝那巍峨巨石走去。
就在此时,一道挺拔的身影忽然挡在了他身前。
声如江上清风,平静却清晰:
“退下吧。”
“这里,交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