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猛刚走到三清殿门口,又想起龙云辇挂电话时的急切,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 毕竟对方之前语气那么急切,如今自己到了观里,总该确认下情况。他掏出手机,再次拨通龙云辇的号码,听筒里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还没等他开口,就传来龙云辇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还有流水声:“喂?楚猛啊,到了?”
“我到烟霞观庭院了,你在哪儿?不是说有事吗?” 楚猛皱着眉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电话那头的龙云辇突然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语速也快了些:“急事?哦…… 嗨,那不是怕你不来嘛!我还在后山情人泉边玩呢,你别吵啊,我正和美女约会呢!” 说完又补了句,“你先在观里待一会儿,晚点我找你,就这样啊,挂了挂了!”
“嘟嘟嘟” 的忙音再次传来,楚猛盯着手机,哭笑不得 —— 合着自己急匆匆赶过来,竟是被龙云辇用 “急事” 骗来的,这家伙倒是自在,还有闲心在后山约会。他收起手机,也没再去三清殿,索性在庭院里慢慢踱步,权当平复之前被牟子才搅乱的心情。
庭院里的红灯笼还在摇曳,青石板路被夜露打湿,踩上去带着一丝凉意。楚猛走到古井边,看着木板上的符文,想起三年前阿缈说过烟霞观的井水清甜,最是适合冲泡铁观音。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女声:“这位施主,可是楚猛先生?”
楚猛转过身,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道士站在不远处,一身月白色道袍衬得她身形纤细,发髻上插着一支素雅的木簪,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恭敬。“我是楚猛,你认识我?” 他有些惊讶。
小女道士连忙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崇拜:“观里早听说楚先生要来,师父让我们留意着。眼下天色晚了,龙施主还在忙,不如我带您去听涛阁喝杯茶,等龙施主回来?” 她的声音温柔,语气里满是客气,连抬手引路的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楚猛本就没什么急事,又盛情难却,便笑着应下:“那就麻烦小道长了。”
小女道士闻言喜出望外,连忙侧身引路:“施主客气了,您跟我来。” 她脚步轻盈地走在前面,沿着庭院东侧的石子路往里走,转过两排厢房,前方出现一座临水而建的阁楼 —— 阁楼背靠山崖,下方是一条山涧,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清晰可闻,阁楼匾额上 “听涛阁” 三个字,在灯笼光下泛着温润的木色,想必是因 “涧涛伴茶” 而得名。
推开门,阁楼内的布置简洁雅致:正中摆着一张梨花木茶桌,桌上铺着浅青色的棉麻桌布,两侧各放一把圈椅;墙边立着一个博古架,上面摆着几件青瓷茶具和古籍,角落里还燃着一炉沉香,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与外面的草木气息交融,让人瞬间静下心来。
“施主您先坐,我去请师姐过来。” 小女道士引楚猛坐下,又给添了杯温水,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关门时还特意放轻了动作。
楚猛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山涧 —— 夜色中能看到涧水泛着的微光,听着 “哗哗” 的涛声,鼻尖萦绕着沉香,之前被牟子才勾起的郁气竟消散了大半。没等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后走进一个女子,一身道袍的料子比小女道士的更显精致,领口绣着细小的兰花纹;她梳着双环髻,发间插着一支碧玉簪,肌肤白皙,眉眼清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走过来时脚步轻缓,自带一股优雅的气度,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楚先生久等了,我是阿绛。” 她走到茶桌旁,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清脆如泉,既不似小女道士那般腼腆,也没有过分的热络,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楚猛连忙起身回礼:“阿绛道长客气了,叨扰了。”
阿绛笑着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走到博古架旁,取下一套青瓷茶具 —— 茶壶小巧玲珑,茶杯薄如蝉翼,釉色是淡淡的天青色,上面还印着细小的竹纹。她将茶具放在茶桌上,又从旁边的竹篮里取出一小罐茶叶,打开盖子时,一股清新的兰花香扑面而来。“这是我们烟霞观后山种的兰雪茶,每年春天只采一次,用山泉水冲泡最是清甜,您尝尝。”
说着,她提起桌上的银壶,壶嘴纤细,水流细如丝线,缓缓注入茶壶中 —— 水温似乎早已调好,既不会太烫破坏茶香,也不会太凉冲不开茶味。阿绛的动作极为熟练,手腕轻转间,水流均匀地没过茶叶,她盖上壶盖,轻轻摇晃了两下,等了约莫半分钟,才提起茶壶,开始分茶。
她持壶的手势优雅,拇指按在壶柄顶端,食指和中指轻扶壶身,手腕微倾,淡绿色的茶汤缓缓流入茶杯,茶汤清澈透亮,还带着细小的茶毫,倒至七分满时便停住,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滴洒出。“楚先生请用茶。” 她将茶杯轻轻推到楚猛面前,指尖不小心碰到杯沿,又连忙收回,指尖微微泛红,眼神也有些不自然地错开。
楚猛端起茶杯,先闻了闻茶香 —— 兰花香中带着一丝清甜,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再浅啜一口,茶汤入口顺滑,先是淡淡的兰香,随后回甘在舌尖蔓延,喉咙里也泛起一股清凉,连带着之前赶路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好茶!” 他由衷赞叹道,“这兰雪茶的香气和回甘,比我之前喝过的任何茶都特别。”
阿绛听到夸奖,眼睛亮了亮,嘴角的笑意也深了些,她端起自己的茶杯,浅抿一口,才缓缓开口:“楚先生过奖了。这兰雪茶的妙处,还在‘随水而变’—— 用不同时辰的山泉水冲泡,香气和口感都会不一样,清晨的露水泉最是清甜,午后的云泉则多了几分醇厚,您若是明天有空,倒可以尝尝不同的滋味。”
楚猛饶有兴致地听着,忍不住问:“道长对茶道倒是研究得透彻。”
“不过是从小跟着师父学的罢了。” 阿绛轻轻转动着茶杯,眼神落在杯中的茶汤上,语气柔和,“烟霞观地处深山,平日里除了修行,就是与茶为伴,久而久之,倒也摸出些门道。其实茶道和江湖也有相通之处 —— 泡茶要懂火候、知分寸,就像与人交往要懂进退、明虚实;而品茶时的静心,又与修炼时的凝神异曲同工。”
楚猛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把茶道和江湖联系起来,顿时来了兴趣:“哦?道长对江湖也有了解?”
“略知一二。” 阿绛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自信,“之前听师父和师姐们说过,江湖上有朱雀门林门主的‘藏锋剑’,武当山的‘太极剑’, —— 听说您虽然年轻,却是修为高深,斩妖除邪,鲜有败绩!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却没有过分追问,显得很有分寸。
楚猛没笑着点头:“只是运气好罢了,算不上什么本事。”
“楚先生太谦虚了。” 您这些年斩尸煞、除邪修的事,江湖上早有传闻。” 她顿了顿,又说起琴棋书画,“其实除了江湖事,我偶尔也会练琴 —— 烟霞观的晨雾琴,音色最是清越,若是有机会,倒想弹给楚先生听听;还有书法,我最喜欢写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她说起这些时,眼神格外明亮,语气也比之前更轻快,手指还不自觉地在茶桌上轻轻划着,像是在模拟弹琴的动作。楚猛坐在对面,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模样 —— 茶汤在她指尖泛着微光,沉香的气息萦绕在她发间,偶尔有风吹过阁楼,带起她道袍的衣角,露出纤细的手腕,整个人透着一股书卷气与仙气交融的雅致。
阿绛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话多了,脸颊微微泛红,连忙端起茶杯掩饰:“抱歉,楚先生,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没有,听道长说话很有意思。” 楚猛笑着摇头,“没想到道长不仅茶道精湛,还懂这么多东西,比我这个常年在外奔波的人强多了。”
阿绛听到这话,眼神里闪过一丝欢喜,她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楚猛的脸上 —— 之前只是礼貌性地打量,此刻却看得更久了些,注意到他眉宇间的英气和充满魅力的笑容,还有说话时温和的语气,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慌乱,连忙移开视线,手指轻轻绞着桌布的边角,声音也软了些:“楚先生常年斩妖除魔,才是真正的英雄…… 不像我们,只是在观里待着,没什么见识。”
“道长说笑了,守护一方安宁,本就有不同的方式。” 楚猛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兰雪茶的回甘还在舌尖,而阁楼里的气氛,似乎比刚才更暖了些 —— 阿绛偶尔抬眼看向他时,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连添茶时的动作,都比之前更慢了些,像是想多留些时间与他对饮。
山涧的涛声依旧,沉香的气息袅袅,茶桌上的青瓷茶具泛着微光,楚猛看着对面的阿绛,听她偶尔说起观里的趣事,或是点评几句江湖传闻,心里竟觉得,被龙云辇 “骗” 来烟霞观,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他没注意到,阿绛每次提到 “楚先生” 时,嘴角都会不自觉地上扬,眼神落在他身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