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蹲在集装箱堆成的阴影里,第三根烟抽到过滤嘴时,终于看见那艘挂着巴拿马国旗的货轮靠岸了。
港口的探照灯把海水照得泛白,像泼了一地的石灰。风里裹着鱼腥味和柴油味,灌进鼻孔里火辣辣的。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都五月份了,这破码头的夜风还是能把人骨头吹透。
三天前他收到个匿名包裹,里面是半张货运单,目的地是这里,货物名称一栏写着“机械零件”,但下面用铅笔描了个模糊的符号,像个被揉皱的8字,中间还划了道斜杠。这鬼符号他再熟不过,熵组织的标记,上个月在城郊仓库搜出来的炸药包装上,就印着一模一样的。
“新来的,往那边挪挪。”一个扛着缆绳的码头工人冲他喊,嗓门大得像砂纸磨铁。工人穿着件褪色的蓝工装,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盘着的青筋,看着比旁边的锈钢管还硬。
刘子洋往旁边缩了缩,掏出烟盒递过去一根:“大哥,问下,‘海鲨号’常来吗?”他指了指刚靠岸的货轮,船身漆黑,甲板上堆着十几个密封的集装箱,编号都是“hS-xxx”开头。
工人接过烟,夹在耳朵上,没点:“不常来,仨月见一回。装的都是精密仪器,金贵着呢,每次来都得清场。”他往刘子洋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起来邪门,上回来的时候,后半夜甲板上有哭声,跟女人哭似的,吓得几个值班的差点跳海。”
刘子洋心里咯噔一下。熵组织干事,总少不了这些神神叨叨的动静。他假装系鞋带,眼角余光瞥见货轮甲板上下来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拿着个金属探测器,正挨个检查卸货的工人。男人脖子上挂着块牌,上面的照片有点眼熟——上周在通缉令上见过,名叫魏坤,熵组织负责走私的头目之一,据说手里有三条人命。
“那船装的真是仪器?”刘子洋又问,眼睛盯着魏坤的动作。
“谁知道呢。”工人往地上啐了口痰,“但每次卸完货,都有辆白色面包车在后门等着,玻璃贴得比棺材板还黑,司机戴着墨镜,天再黑都不摘。”
刘子洋点点头,没再搭话。他今天混进码头,靠的是早上从一个醉汉手里买来的临时工证,照片都快磨没了,好在门口的保安只顾着打盹,没细看。现在他得想办法靠近那艘货轮,最好能摸到集装箱里看看,到底装了什么“机械零件”需要熵组织的头目亲自盯着。
探照灯突然扫了过来,刘子洋赶紧缩回头,心脏跳得像打桩机。等灯光移开,他发现魏坤正往这边看,手里的探测器对着他的方向,发出轻微的“滴滴”声。
“操。”他低骂一声,摸了摸口袋里的折叠刀——这玩意儿居然能触发探测器?
魏坤挥了挥手,两个穿黑背心的壮汉朝他走过来,手里都拎着橡胶棍,脚步踩在碎石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
刘子洋没辙,转身就往集装箱深处钻。这里的箱子堆得跟迷宫似的,他早上踩过点,知道最里面有个废弃的控制室,窗户破了个洞,能看到货轮的卸货区。
身后的骂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橡胶棍敲打集装箱的“砰砰”声。刘子洋专挑窄缝钻,背都被突出的角钢蹭破了,火辣辣地疼。跑过一个拐角时,他突然撞到个软乎乎的东西,差点把人撞翻。
“瞎跑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炸响,手里的编织袋掉在地上,滚出几个空矿泉水瓶。老太太头发花白,用红头绳扎着个髻,脸上的皱纹比集装箱上的锈迹还密,手里居然还拎着个捡垃圾的铁钩。
“后面有人追!”刘子洋急着躲,往老太太身后的缝隙里钻。
“追你咋了?偷东西了?”老太太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我可告诉你,这码头的东西不能碰,碰了要倒霉的!”
壮汉的脚步声就在拐角处了,刘子洋急得直跺脚:“大妈,借过一下,回头我给您买两箱矿泉水!”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突然往旁边挪了挪,露出后面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进去躲躲,别出声。”
刘子洋连滚带爬地钻进去,发现是个集装箱的空壳子,里面堆着些破麻袋。老太太跟着钻进来,把铁钩卡在箱门上,刚好挡住外面的视线。
“谢了大妈。”他喘着气,后背都湿透了。
“谢啥,”老太太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空瓶塞进编织袋,“我在这码头捡了二十年垃圾,啥人没见过。你不是偷东西的,偷东西的跑不了这么快。”
外面传来壮汉的吼声,好像在问老太太有没有看见人。老太太扯着嗓子喊:“啥?人?没瞅见!就看见个野狗窜过去了!”
等脚步声远了,刘子洋才松了口气,仔细打量老太太:“您咋知道我不是坏人?”
“你身上有股劲,跟以前来这儿查案的警察一样。”老太太指了指他的手,“就是嫩了点,握刀的姿势不对,容易被抢。”
刘子洋愣了一下,这老太太不简单啊。他掏出烟想给她点上,被摆手拒绝了:“戒了,肺不好。说吧,你来查啥?是不是为那船的事?”
刘子洋没隐瞒:“您知道那船有问题?”
“能没问题吗?”老太太往箱门外瞟了一眼,“上回来,我看见他们往集装箱里塞人,用黑布蒙着,腿还动呢。卸完货那车面包车里,就多了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滴血呢。”
刘子洋的拳头瞬间捏紧了。果然,不止是走私,还在抓人。熵组织最近在搞人体实验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看来他们是把码头当成了中转站。
“大妈,您知道他们把人往哪运吗?”
“不清楚,”老太太摇摇头,“但每次卸货都往编号734的集装箱里装东西,那箱子看着跟别的不一样,锁是特制的,上面还喷了个红漆点。”
734号集装箱。刘子洋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早上转悠的时候,好像在货轮甲板上见过这个编号。
“您帮我个忙,”刘子洋掏出手机,调出魏坤的照片,“看见这男的没?他要是靠近734号箱,您就往这边扔个石头,行吗?”他指了指集装箱顶上的铁皮,“我就在上面看着。”
老太太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他,突然笑了,皱纹里挤出点暖意:“小伙子,你这胆儿比码头的锈锚还硬。行,我帮你。但要是被抓住,我可不认账。”
刘子洋把身上唯一的五十块钱塞给她,被推了回来:“我不要钱,就想知道,你们啥时候能把这些畜生都抓起来。”
他没再坚持,拍了拍老太太的胳膊:“快了。”
等老太太出去捡垃圾,刘子洋顺着集装箱的梯子爬了上去。顶部积着层灰,踩上去“噗噗”响。他趴在边缘,刚好能看到货轮的卸货区。
魏坤还在甲板上转悠,手里拿着个对讲机,时不时往734号集装箱那边瞟。几个工人正往车上搬箱子,动作慢了点,就被他手里的金属探测器抽了一下,工人不敢吭声,只能低着头加快速度。
海风吹得更猛了,探照灯在集装箱上扫来扫去,影子忽大忽小,像在跳诡异的舞。刘子洋盯着734号箱,那箱子果然比别的大一圈,锁是黄铜的,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侧面确实有个指甲盖大的红漆点。
过了大概半小时,一辆白色面包车从码头后门开了进来,果然如工人所说,玻璃贴得漆黑,连车窗框都包着黑布。车直接开到货轮旁边,魏坤亲自打开后车门,里面下来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拎着个银色的箱子,看着像医生,不像走私犯。
白大褂和魏坤说了几句话,魏坤点点头,示意工人打开734号集装箱。箱门被拉开的瞬间,刘子洋看到里面不是机械零件,而是一排排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蜷缩着个人,看不清脸,但能看到有人在发抖。
他的血一下子冲上头顶,握着栏杆的手都在抖。这些畜生,真的在抓人做实验!
白大褂走进集装箱,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过了几分钟出来,手里的银色箱子变沉了,好像装了什么东西。他上了面包车,魏坤把一个黑色的袋子扔给他,然后关上车门,拍了拍车屁股,面包车一溜烟开走了。
刘子洋掏出手机,想拍下这一切,却发现屏幕黑了——刚才跑太急,不知道啥时候摔碎了。
“操!”他低骂一声,刚想爬下去追面包车,就看见老太太往这边扔了个石头,砸在铁皮上“哐当”响。
他往货轮那边看,魏坤正往734号集装箱里钻,手里拿着根电棍,好像在打里面的人。
不能让他动那些人!刘子洋没多想,顺着集装箱跳下去,落地时震得脚踝生疼。他抄起旁边一根锈钢管,朝着货轮的方向冲过去。
“站住!干什么的!”守在跳板边的壮汉喊了一声,举起橡胶棍就砸过来。
刘子洋侧身躲开,钢管横扫过去,砸在壮汉的胳膊上,只听“咔嚓”一声,壮汉惨叫着倒在地上。另一个壮汉扑过来,被他一膝盖顶在肚子上,弓着身子像只煮熟的虾米。
魏坤听到动静,从集装箱里探出头,看到刘子洋,眼神瞬间变得跟毒蛇似的:“抓住他!”
刘子洋没管周围涌过来的工人——他看出来了,这些人就是混口饭吃,不敢真动手。他直接冲进734号集装箱,里面的气味差点把他熏吐了,一股馊味混着血腥味,还有种消毒水的味道,闻着更恶心。
笼子里大概有十几个人,大多是年轻人,有男有女,眼神都直了,像吓傻了的兔子。一个女孩看到他,突然发疯似的拍笼子:“救我!求求你救我!”
“别吵!”魏坤从后面追过来,手里的电棍滋滋响,“给我抓住他!”
两个工人壮着胆子想拦,被刘子洋一脚一个踹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些人救出去,根本顾不上别的。他用钢管去撬笼子的锁,锈迹斑斑的锁头纹丝不动。
“没用的,”魏坤冷笑,“这锁是特制的,只有我有钥匙。识相的就束手就擒,不然连你一起装进去。”
刘子洋转身,钢管指着魏坤的脸:“钥匙在哪?”
“想要?自己来拿啊。”魏坤晃了晃手里的电棍,突然朝刘子洋扑过来。他动作比想象中快,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头目,倒像练过几年。
刘子洋躲过电棍,钢管砸向魏坤的腿。魏坤跳起来躲开,落地时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刘子洋被踹得后退几步,撞在笼子上,里面的人吓得尖叫。
“就这点本事,还敢来管熵组织的事?”魏坤一步步逼近,电棍在手里转着圈,“知道上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怎么样了吗?被我们做成标本,泡在福尔马林里,挺好看的。”
刘子洋没说话,他在等机会。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看到角落里有个消防栓,说不定能用。他假装体力不支,往后退了退,离消防栓越来越近。
魏坤以为他怕了,狞笑一声扑上来,电棍直戳他的胸口。刘子洋突然往旁边一矮,抓住魏坤的胳膊,用力往消防栓上撞。
“咚”的一声闷响,魏坤的胳膊撞在铁栓上,电棍掉在地上。刘子洋没松手,又撞了一下,这次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魏坤惨叫着,另一只手掏出把匕首,朝刘子洋肚子捅过来。
刘子洋往旁边一躲,匕首划在胳膊上,血瞬间涌了出来。他疼得骂了句脏话,抓起地上的电棍,按下开关,狠狠戳在魏坤的脖子上。
魏坤浑身一抽,像条被电打了的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嘴里还冒着白沫。
刘子洋喘着气,捡起魏坤掉在地上的钥匙,挨个儿打开笼子的锁。“快!跟我走!”
里面的人吓得腿都软了,被他连拉带拽地往外拖。刚走出集装箱,就看到码头的保安带着一群人冲过来,手里都拿着橡胶棍和手电筒。
“拦住他们!别让跑了!”保安队长喊着,声音都劈了。
刘子洋把女孩护在身后,举起电棍:“不想死的就滚开!这些人是被拐来的,你们想包庇走私犯?”
保安们愣了一下,脚步慢了。刘子洋趁机带着众人往集装箱迷宫里钻,身后传来保安队长的怒骂声,但没人敢真追上来。
跑到之前躲着的空集装箱,老太太正等着呢,手里还拿着把捡来的扳手:“往这边走,有个排水口,能通到外面的河沟。”
刘子洋点点头,跟着老太太钻进一条狭窄的通道,里面漆黑一片,全是水和淤泥,没到膝盖。他扶着那些吓得走不动路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胳膊上的伤口泡在脏水里,疼得钻心。
“快到了。”老太太在前面带路,声音在通道里回荡,“出去就是芦苇荡,顺着走就能到公路。”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前面终于出现了光亮。刘子洋第一个钻出去,发现果然是片芦苇荡,月光把水面照得像铺了层银纸。他回头把其他人一个个拉出来,最后出来的是老太太。
“大妈,谢谢您。”刘子洋真心实意地说。要不是她,自己今天肯定栽在里面了。
老太太摆摆手,往码头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些畜生不会罢休的。你们赶紧走,往南走,那边有派出所。”
刘子洋点点头,带着众人往芦苇荡深处走。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他们追来了!”一个男孩吓得哭出声。
刘子洋回头,看到码头方向亮起几道手电筒的光,正往这边移动。他把女孩和男孩往芦苇丛里推:“你们先走,顺着水边走,别回头!”
“那你呢?”女孩抓着他的胳膊,眼睛里全是泪。
“我断后!”刘子洋捡起块石头,“快!再不走都得死在这儿!”
众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互相搀扶着往前走。刘子洋躲在一棵歪脖子柳树后面,看着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近,心里盘算着怎么拖延时间。
追来的是魏坤的人,大概有五六个,手里都拿着棍子,还有个人居然拿着把猎枪,看来是码头上的亡命徒。
“人呢?肯定跑不远!”一个大嗓门喊着,脚步声踩在芦苇上“沙沙”响。
刘子洋抓起石头,朝着离得最近的手电筒扔过去。“砰”的一声,手电筒灭了,那人骂了句脏话,不知道被砸到了哪里。
“在那边!”有人喊着,几道光束同时照过来,把刘子洋的位置暴露了。
他转身就跑,身后传来枪响,子弹擦着耳边飞过,打在柳树上,木屑溅了一脸。他专挑芦苇密的地方钻,脚下的泥越来越深,好几次差点陷进去。
跑着跑着,前面突然没路了,是个陡峭的土坡,下面就是河沟,水流很急,黑沉沉的像条巨蟒。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猎枪的保险栓“咔哒”响了一声。
刘子洋咬了咬牙,没别的选择了。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跳进河沟。
冰冷的河水瞬间把他包裹住,像无数根针往骨头里扎。他拼命往对岸游,水流太急,好几次差点被卷走。快到岸边时,他感觉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是团水草,越挣扎缠得越紧。
身后的枪声又响了,子弹在水里打出一个个气泡。刘子洋急得用手去扯水草,手指被划破了也没感觉。
就在这时,对岸突然亮起一盏灯,照在他脸上。他眯起眼,看到是个钓鱼的老头,正举着个马灯,手里还拿着根长竹竿。
“抓住!”老头喊着,把竹竿伸了过来。
刘子洋赶紧抓住竹竿,老头用力一拉,把他拽上了岸。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水,浑身冻得直哆嗦。
“他们是啥人?”老头问,眼睛里满是警惕。
“走私犯,还有警察在追他们。”刘子洋随口编了个谎,怕吓到老头。
老头没再多问,把他拉进旁边的窝棚:“烤烤火,别冻僵了。”
窝棚里堆着些干草,中间有个火堆,烧得正旺。刘子洋脱下湿透的外套,露出胳膊上的伤口,血和泥水混在一起,看着有点吓人。
老头从角落里翻出个小药箱,扔给他一瓶碘伏和一卷纱布:“自己处理下,我这没好药。”
刘子洋谢了老头,一边往伤口上倒碘伏,一边透过窝棚的缝隙往外看。对岸的手电筒光还在晃,但没人过河,估计是怕水流太急。
“大爷,您在这儿钓了多久鱼了?”刘子洋疼得龇牙咧嘴,想转移下注意力。
“二十多年了,”老头往火堆里添了根柴,“这河沟里的鱼,比人实在,给点食就上钩。”他顿了顿,往刘子洋这边看了一眼,“刚才跑的那些人里,有个穿白大褂的吧?”
刘子洋心里一动:“您看见了?”
“嗯,”老头点点头,“上礼拜也来过,半夜在河边埋东西,用黑色的塑料袋装着,鼓鼓囊囊的,看着像胳膊腿。”
刘子洋的脸色瞬间变了。果然,熵组织不止抓人做实验,还在处理尸体。他突然想起那个银色的箱子,白大褂从集装箱里拿出来的,难道装的是……
不敢想下去。他裹紧了干草,感觉这窝棚里的火都暖不了身子。
“小伙子,你不是普通人吧?”老头突然说,“眼神太利,不像跑江湖的。”
刘子洋没否认:“我在查他们的底,这些人干了不少坏事。”
“小心点,”老头叹了口气,“这码头的水太深,底下埋着的东西,比河沟里的淤泥还多。”
刘子洋点点头。他知道,今天只是侥幸,魏坤被打倒了,还会有别的人来接手,熵组织的网络就像码头的根须,早就扎进了这片土地的深处。
天亮的时候,刘子洋告别了老头,往公路的方向走。身上的衣服被风吹得半干,硬邦邦的像层壳。他回头看了一眼码头的方向,烟囱冒着黑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些被救走的人,会提供更多线索;魏坤被打倒,熵组织肯定会有动作;还有那个埋在河沟里的黑色塑料袋……
他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有点痒。这伤提醒着他,跟熵组织的账,还得慢慢算。
走到公路边,他拦了辆去市区的拖拉机。司机是个憨厚的小伙子,看他可怜,没收钱。拖拉机颠簸着往前走,刘子洋靠在车斗上,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管这水有多深,他都得蹚下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拖拉机的后视镜里,跟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里,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正把玩着一个印着熵组织标记的金属牌。
轿车里的人拿起对讲机,声音平淡无波:“目标已确认,往市区方向移动。按计划进行。”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别弄死,留活口。”
“明白。”
黑色轿车保持着距离,像一头耐心的狼,跟在拖拉机后面,驶向未知的城市。而刘子洋对此一无所知,他正盘算着去派出所报个案,顺便打听下那些被救的人是否安全。
阳光透过薄雾照在身上,有点暖。但他知道,这温暖只是暂时的,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等着他。就像那码头的锈锚,看着一动不动,底下却缠着无数水草和秘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拖垮整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