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十九岁的年轻妇人是疑惑的,但又觉得这姑娘开心的样子其实挺好的,所以她又说,“我不是说你不能这样,我就是有点好奇。”
在云清寒看来这个美丽的少奶奶也才十九岁而已,此刻她素面青丝的样子显得她像个孩子,所以云清寒像和同龄人一样说话。
“大少奶奶,我高兴是因为我们还活着。”云清寒蹲下来,“你还冷不冷?”
范瑞雪点点头,“冷,但是你不要再脱衣服给我了。”
外衣已经给出去了,再脱你就没了。
哈哈,云清寒笑起来,“我不脱,我是想说你尽量不要睡觉,我怕你受凉生病。如果你实在想睡,我俩只能挨着睡。”
淡淡的月光照在流动的水上,合着湍湍的水声,犹如碎玉流泄,又如精灵嬉戏。
这样安静的环境让人的心也安静放松下来。
云清寒盘腿坐下来,享受着眼前这难得的放松,也对大少奶说道,“来都来了,放松些吧,您放心,我不会对您不利的。”又说,“已经是这样的处境了,让自己松快些好些。那个”
她想说你要不要把裹脚布解开让脚丫子放松一些。
“什么?”
云清寒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冒犯了,摇摇头,“没什么,您也许可以像我一样坐,能舒服一些。”
“大少奶奶,我也是个女孩子,你在这里没有危险。”云清寒在看月亮,“月亮不圆也很好看,碎玉流泄入清河也很好看,还有大少奶奶也好看,所以我更开心。你不要紧张嘛,我真的不会对你不利的,你也跟我一起看啊。”
这样的月亮,这样的河水,这样的美人,还好自己不是个男人,不然少奶奶今天只怕危险。
范瑞雪被戳穿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有些担心清儿对她不利的。
从小到大她没少听一些关于奴仆背主的事情。
只是,她看看月亮,又看看河水,再看看对面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她选择了相信这个人。
这个小姑娘的眼睛和天上的月亮一样亮呢。
也是啊,一个眼睛和月亮一样亮的人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范瑞雪放下了心来,也跟着看月亮看河水,又忍不住去看她光光的脚丫子。
“清儿。”范瑞雪轻轻叫了一声,“我们这算是共患难了吧。”
云清寒犹豫一下,还是点了头。
“那你以后可不能再躲着我。”范瑞雪开始提要求,“你能不能和我聊聊。”
“聊什么呢?”云清寒问她,“大少奶奶想聊什么?”
聊什么呢?
范瑞雪只是想聊点儿什么,但是真要聊什么,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能不能念个月亮的诗给我听。”范瑞雪抬头看月,“你会的吧。”
这肯定会。
她不一定会写,但是一定会背。
云清寒略一思考,“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是李义山的诗。
“还听吗?”云清寒念了一首《嫦娥》给她听了,“月亮千古长明,所以许多人都会借月诉情。”
“所以,月亮的称呼也多。”
婵娟、望舒、太阴、广寒、桂魄……
云清寒望着月亮,心里涌起淡淡的愁思,她想家了。
月光常常照故里,照不出离人思归路。
看着那双比月亮还亮的眼睛里涌起的思绪,范瑞雪察觉到了她的落寞。
“清儿,你是有什么想要的么,也许我能给你。”范瑞雪问她,她作为主子,又刚说了要和人结交,应该有些诚意。
云清寒笑笑,她把身上的落寞收起来,“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说说话打发时间吧。
“少奶奶,其实以雪入诗的也有很多。”云清寒找了找感觉,开口吟道,“比如,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念诵出口,又觉得不该对一个年轻妇人说夫妻情变的诀别信,遂换了一首。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是曾经云清寒最喜欢的古诗词之一,不过她从来了这里就再也没有背过了,今天还是来这里以后的第一次。
“我虽然听不懂,但是我觉得你念的很好听。”范瑞雪问她,“文娟也会背这些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
云清寒实话实说:“这个不知道,四小姐对于女四书里面的应该是很熟悉的,但是这个是李太白的唐诗,不属女四书之列。”
换言之,不在系统内。
“奴婢来沈家时,四小姐的夫子已经回去了,奴婢也并没有和四小姐聊过这些。”云清寒猜测应该是不知道的,但不愿意说四小姐的是非,“大少奶奶可以问四小姐。”
范瑞雪也就随口一问,也不奇怪收不到回应,只是又问,“那你背的这个叫什么?”
“是李太白的《行路难》,李太白号诗仙,是唐时有名的文人。”云清寒慢慢说来,“他还有一个写杨贵妃美貌的。”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个姑娘背书的样子很自信,有着那种比别人知道的道理多的自信。
范瑞雪心里涌起一股奇妙的想法, 这个人跟别的人不一样。
不单单是跟那些不识字的人不一样,也跟其他读书的人不一样。
她对着月亮念诗的样子好像一个仙女,对,就是像一个仙女,但是又有一丝侠气,就像戏台上唱的那样的侠气。
这样特别的气质,是因为她读书了么?
如果说以前范瑞雪一直觉得这是个平平无奇的下人,但是今天她改主意了。
“清儿,能不能教我读书。”范瑞雪在这一晚上做了个决定,“我想学。”
云清寒一愣,“您先前不是说不学么?”
咳,咋还翻旧账了。
“我现在想学了。”范瑞雪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真的想学。”
云清寒:“为什么呀?”
先前拒绝的干脆,现在变了,得问清楚,不然秋后算账就麻烦了。
而且,现在云清寒其实不太想教她了。
“大少奶奶,其实您可以让四小姐教您。”云清寒想推掉这个烫手山芋,“或者回过老爷太太以后从外面请一个夫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