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璃的手指搭在我腕上,微弱得像风中残烬。她瞳孔缩成一线,声音压得极低:“有人……来了。”
我心头一紧,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祭坛边缘的裂口。那道黑烟钻入地缝不过片刻,余波尚未散尽,若真有他人逼近,绝非善类。
可此刻动弹不得。经脉虽通,修为暴涨至化神巅峰,却像是借来的力气,沉在体内不听使唤。灵力枯竭如涸泽,连指尖都难以抬起。南宫璃靠在我肩侧,呼吸浅促,眉心血痣黯淡无光,法杖横在地上,晶石已裂。
不能等。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喉头,换来一丝清明。胸前玉佩忽然轻颤,与手中残玉生出感应,一丝极细的银线自裂缝中溢出,如蛛丝般飘向地底深处——那是伏羲逃遁时留下的时空涟漪,与我的系统同源而鸣。
“他还未远。”我低声说,“往地脉断裂处去了。”
南宫璃闭目片刻,以精神力探查气机残留。她睫毛轻抖,额角渗出血珠:“不是幻影……他受创极重,气息断续,但仍在移动。”
“那就追。”我撑地欲起,双臂却一软,膝盖砸进焦土。
她伸手扶住我肘部,自己也晃了晃,几乎跌倒。我们彼此支撑着站稳,像两株将折未折的枯枝。
前方地缝幽深,黑不见底。七道锁链崩毁后,地脉紊乱,岩层松动,随时可能塌陷。可若放任伏羲脱身,待他恢复元气,重启门户只是时间问题。
一步踏入裂缝。
脚下碎石滚落,回声迟迟不归。空气变得滞重,每吸一口都似含沙砾。我们贴壁缓行,尽量避开松动区域。南宫璃以法杖点地,借残存的地脉波动判断路径,我则凝神感应玉佩共鸣,追踪那一缕不断闪灭的银线。
深入约百丈,地面忽地一陷。
我反应稍迟,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南宫璃伸手抓我手腕,却被带得一同跌落。岩层轰然合拢,尘雾弥漫,眼前陷入昏暗。
落地时背脊撞上硬石,闷痛袭来。我迅速环顾四周——四壁封闭,皆刻满扭曲符文,线条如蛇盘绕,隐隐泛着青灰光泽。空气中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被吞没。
“不对。”南宫璃低声道,“时间……慢了。”
她说得极轻,但我立刻察觉异常。方才坠落不过瞬息,可心跳却拖得漫长,仿佛一息被拉成了三拍。抬手挥过面前,动作竟滞后半瞬才映入眼帘。
这是“逆时囚笼”。
伏羲早在此设局,以符文扭曲局部时空流速,一旦踏入,感官错乱,行动迟缓,不出片刻便会因内外节奏失衡而神魂撕裂。
我闭目,强压识海震荡,催动因果回溯。
血色丝线浮现眼前,交织成网,勾勒出陷阱运转之序——每一步移动都会触发符文连锁,唯有在特定节奏中断点落脚,方可避开全面激活。回溯画面仅维持三息,便觉颅内剧痛,玉佩裂纹发烫,系统界面浮现警告:“过度使用,功能受限”。
不能再启第二次。
“听我说。”我对南宫璃道,“三步之后,停顿一息,左移半寸,不可踏实。”
她点头,握紧法杖。
我们并肩前行。第三步落下,我猛然拽她停步。刹那间,四周符文齐亮,青光流转,若非止步及时,早已引动全阵。
“左踏。”我低语。
她左脚轻点,足尖悬空半寸,未完全着地。就在这一瞬,墙面一道符文闪过迟滞,未能接续。
“现在!”
两人同时跃出,身形掠过最后一段岩面。身后轰然作响,整片区域符文爆燃,石壁扭曲闭合,若晚一步,必被困死其中。
喘息未定,前方出现三条通道。
皆由黑岩凿成,宽窄相同,气息如一,连地脉残流的方向都毫无差别。唯有一条是生路,其余通向自毁阵眼,一旦误入,地火喷涌,追击之路将彻底封死。
我试图再启因果回溯,识海却传来撕裂感,玉佩裂纹微微震颤,似不堪重负。
不行了。
伏羲偏执狂妄,最喜以人心弱点布局。他认定强者必选气势最盛之路,智者必挑看似合理之径。那么生路,定藏于最不起眼之处。
我望向左侧通道——岩顶坍塌大半,碎石堆积,气息最为微弱,几近断绝。
“走那边。”我说。
南宫璃没有质疑,拄杖上前。她以法杖轻敲地面,倾听地脉余响。片刻后点头:“有流,极弱,但未断。”
我们踏进左侧通道。
脚下碎石咯吱作响,空气愈发阴冷。行至中途,两侧岩壁忽有微光闪动,是埋伏的阵枢即将启动。我拉着南宫璃疾步穿过,刚出出口,背后轰然炸响,另两条通路尽数崩塌,烈焰冲天而起,热浪扑背。
侥幸。
前方甬道变窄,仅容一人通过,岩壁湿冷,水珠滴落。我胸前玉佩再度轻颤,那缕银线重新浮现,指向深处。
伏羲的气息越来越淡,但他确实在逃。
南宫璃脚步渐缓,几次踉跄,我都伸手扶住。她不再说话,只是咬唇前行,指节因用力攥杖而泛白。我知道她已到极限,精神力几近枯竭,封印松动带来的反噬正侵蚀本源,可她没有停下。
我也不能停。
转过一道弯,前方岩壁上留下一道擦痕,黑雾残迹尚未散尽,依稀可见人影掠过的痕迹。那是伏羲最后逃遁的方向。
“快到了。”我低声说。
她点点头,抬手抹去唇边渗出的银血,动作缓慢却坚定。
我们继续向前。
甬道尽头隐约透出微光,不知是萤石还是别的什么。空气流动略快了些,说明出口不远。我握紧玉佩,感知那丝银线愈发清晰,几乎触手可及。
就在此时,南宫璃忽然驻足。
“等等。”她盯着前方地面,“脚印……不对。”
我俯身看去——湿泥之上,确有足迹,但步伐间距一致,深浅相同,像是刻意踩出的标准印记。
伏羲不会如此规整。
“假的。”我说。
她点头,正要开口,忽然瞳孔一缩。
头顶岩缝中,一道极细的银丝垂落,无声无息,正对南宫璃天灵盖。
那是阵引之线,只要她再迈一步,便会触发上方埋伏的“断魂钉”,万针齐下,避无可避。
我来不及喊停,本能催动最后一次因果回溯。
血色丝线再现,瞬间锁定机关核心节点——银丝与岩顶某块凸石相连,只需破坏连接点,便可解局。
“低头!”我猛推南宫璃。
她顺势蹲下,我拔出腰间短刃,全力掷出。
短刃旋转飞出,击中凸石。
一声轻响,银丝断裂。
紧接着,头顶岩层裂开细缝,数十枚乌黑小钉簌簌落下,插进泥地,钉尾犹自颤动。
我们僵立原地,冷汗浸透衣背。
活下来了。
我扶墙喘息,玉佩温度升高,裂纹隐隐发红,系统沉默不语,显然已无法再用。
南宫璃靠着岩壁,缓缓滑坐下去,法杖横在膝上,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还能走吗?”我问。
她抬头看我,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用手撑地,一点一点站起来。
我们继续前行。
甬道愈深,光线愈暗。前方拐角处,黑雾再次浮现,缭绕不散。
那就是他的路。
我握紧玉佩,脚步未停。
南宫璃跟在我身后半步,呼吸沉重,却始终未曾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