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每一秒都像沙漏里的沙,沉重地坠在每个人心头。临时指挥所里,安启林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刺耳,他不停地在原地踱步,皮鞋与粗糙的泥土面摩擦出细碎的声响。终于,他猛地停在李明阳面前,喉结上下滚动:“书记,让我带人进去吧。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慌什么?”李明阳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等等,我相信王兵。”他站在指挥所门口,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远处那片漆黑的山林。月光在他乌黑的鬓角镀上一层冷辉,握着对讲机的手背青筋隐现。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有多么紧张。
与此同时,在市医院消毒水气味弥漫的走廊深处,另一场对话正在悄无声息地进行。
“你去告诉曾泰那个老家伙,”市委书记顾英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每个字都带着寒意,“他要想死,不要拉上我们。”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内心的震怒。走廊顶灯在她眼镜片上反射出冷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市长沈立军不安地调整了下领带结:“现在怎么办?这下可把李明阳给彻底得罪死了。赵芳要是真的……”
“让他查。”顾英淡淡地说,目光掠过走廊尽头手术室依旧亮着的红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拦不住的。”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山林深处,一场猫鼠游戏正在上演。
王兵和他的战友像幽灵般穿行在密林间。突然,王兵抬手握拳,所有人瞬间静止。在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细微的窸窣声。
“黑狗,你跑不掉了。”王兵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冷静,“这整座山都被我们包围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子弹擦着王兵的耳畔飞过,打在身后的树干上,木屑四溅。
“掩护!”王兵低吼一声,一个翻滚躲到树后。训练有素的队员们迅速散开,形成战术队形。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枪声、脚步声、树枝断裂声此起彼伏。最终,在一个陡坡下,他们找到了摔断腿的黑狗。这个亡命徒蜷缩在落叶中,手中的枪早已打空了子弹。
王兵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说,谁指使你的?”
黑狗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咧开一个狰狞的笑:“有本事就杀了我。”
王兵没有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在后续的抓捕中,黑狗“意外”地又多受了几处伤——断裂的鼻梁,肿胀的眼眶,还有几根疑似在搏斗中折断的肋骨。
当王兵一行人押着奄奄一息的黑狗走出山林时,等候多时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李明阳从指挥所大步走出,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他先是扫了一眼像破麻袋般被拖行的黑狗,然后对安启林吩咐道:“马上带下去审讯,半小时内,我要知道幕后主使。”
“放心吧,书记。”安启林立即示意身边的警员将人带走,动作干净利落。
直到这时,李明阳才转向王兵,语气缓和了些:“没事吧?”
王兵摇了摇头,脸上却写满了自责:“一个跳梁小丑罢了。赵姐她……”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都不曾皱眉的硬汉,此刻声音竟有些哽咽。
“还在抢救。”李明阳的声音低沉,目光再次投向远方医院的方向。夜色浓重,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吞噬。
半小时后,安启林推开他办公室的门,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他站在红木办公桌前,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裤缝。
“书记,对不起。”安启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试了所有的手段,那个黑狗......一个字都不肯吐。”
李明阳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如炬。他放下钢笔,起身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带我去看看。”
审讯室设在办公楼的地下二层,阴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铁锈的味道。黑狗被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左肩缠着的绷带渗着暗红的血迹。听到开门声,他抬起浮肿的眼皮,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李明阳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甚至没有瞥一眼对方狼狈的模样。
“你很有种。”李明阳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在华夏的土地上,敢持枪袭击一个实权的副厅级干部。”
黑狗嗤笑一声,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明阳向前倾身,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你觉得背后的人能救你。在别人那里,这套或许管用。但在我这里——”他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哪怕你背后是九重天上的神仙,我也要把他拽下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黑狗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什么也不会说。”
李明阳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浅,却让站在一旁的安启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你可能不知道我,但你一定知道我爷爷。”李明阳的声音依然平静,“他叫李国华。”
黑狗的眼神微微一滞。
“我父亲,李爱国,政治局委员、沪海市市委书记;我二叔李爱民,黔南省省委书记;我三叔李爱军,现任军委委员。”李明阳每报出一个名字,就仿佛在审讯室里投下一块巨石,“至于替我挡枪的那个女孩,她姓赵。”
黑狗脸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我实在想不通,”李明阳缓缓靠回椅背,“在这样的背景面前,有谁是我不敢动的。”
审讯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通风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黑狗的额头上渗出冷汗,沿着太阳穴滑落,滴在冰冷的手铐上。
“不要有侥幸心理。”李明阳趁势追击,“想想章亮的下场。”
听到这个名字,黑狗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如果我现在不管你,”李明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你的下场会比他惨十倍。好好想想,为那些人赔上性命,值得吗?”
黑狗剧烈地喘息着,被铐住的双手开始发抖。他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
良久,他终于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曾荣......”他嘶哑地说,“是曾荣让我做的。”
李明阳立即起身,对安启林吩咐:“安排人带他去医院。在我回来之前,他若有什么意外,我拿你是问。”
“是,书记!”安启林立正应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李明阳大步走出审讯室,皮鞋踏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回响。走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他现在要做的,是亲自上门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