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过,城市喧嚣沉淀,唯余霓虹在湿漉的街道上投下斑斓倒影。数辆警车撕破临海市的宁静,没有鸣笛,只有引擎低沉的嘶吼与轮胎压过路面的摩擦声,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猎食者。车队首车内,李明阳靠在后座,车窗映出他冷峻的侧脸,眸中寒光凛冽,仿佛凝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
“再快一点。”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曾家树大根深,黑狗落网的消息封锁不了多久。必须在曾荣成为惊弓之鸟前,把他按在窝里!”
十五分钟后,车队悄无声息地滑入被称为“委员街”的幽静社区。这里与城市的繁华格格不入,栋栋独栋别墅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浓密树影中显露出森严的气派。李明阳推门下车,夜间的寒意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股冷意吸入肺腑,化为行动的决心。
“行动。”他手一挥,身后训练有素的民警如臂使指,迅速而无声地散开,对眼前最气派的那栋别墅形成了合围之势。
开门的是曾家的老管家,见到门外这阵仗,脸色瞬间煞白,话还未出口,就被李明阳身后民警凌厉的眼神逼退。
李明阳目不斜视,径直踏入灯火通明的客厅。他的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意大利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孤寂的回响。客厅尽头,曾泰安然端坐在一把明式黄花梨木大师椅上,手捧一盏热气氤氲的紫砂壶,身上穿着丝质睡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位迟来的客人。
“曾总,想不到短短几天我们又见面了,不得不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李明阳在客厅中央站定,语气平淡,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刻意维持的平静。
曾泰缓缓放下茶盏,盏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叩”声。“不知道李书记深夜到访,有何要事?”他语调平稳,但放在膝上、微微蜷缩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就在十分钟前,他接到了内线紧急传来的消息——杀手黑狗失手被擒。他太了解自己那个无法无天的长子了,买凶枪击副厅级干部,要是把李明阳杀死了还好说,可却偏偏失手了,这是足以将整个曾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也没什么事,”李明阳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客厅的奢华陈设,最后定格在曾泰脸上,“只是听说曾大少在你这里,我们来找他协助办理一起案件。”
“哦?”曾泰眉梢微挑,演技精湛,“不知道我儿子犯了什么事,能够让你堂堂一个市委副书记亲自下场。”
“一个足以让他一辈子都吃牢饭的罪,”李明阳向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还请曾总配合。”
空气骤然凝固,墙角的落地钟秒针走动声变得异常清晰。
“如果……我不配合呢?”曾泰挺直了背脊,试图用积威做最后的抵抗。
李明阳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我现在是给你面子,如果不配合,后果你知道。”
“后果?”曾泰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霍然站起,“在临海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后果!”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色厉内荏的咆哮。
李明阳不再看他,仿佛他已是透明人,侧头对身旁的市公安局长安启林干脆利落地下令:“启林,进去抓人!”
“你们敢!”曾泰怒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形。
几乎同时,从客厅两侧的偏厅和走廊,迅速闪出四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眼神警惕,肌肉贲张,拦住了安启林等人的去路。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明阳环视一圈,最终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曾泰,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曾总,你是要让你曾家,今晚再多一条‘暴力抗法,妨碍公务’的罪名吗?你要想想这后果你是否承受得住。”
曾泰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与李明阳冰冷的目光对峙着。短短几秒,仿佛漫长如一世纪。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地、微不可察地挥了挥手。黑衣保镖们迟疑了一下,默默让开了通路。
安启林立刻带人冲上楼梯。楼上传来短暂的嘈杂声、脚步声和一声压抑的惊呼。
五分钟后,两名民警一左一右,将衣衫不整、面色死灰的曾荣押了下来。他脚上只剩一只拖鞋,头发凌乱,眼神涣散,早已没了往日纨绔子弟的嚣张气焰。
“父亲!救我啊!爸!”看到曾泰,曾荣如同溺水者看到浮木,涕泪横流地挣扎起来,手腕上的铐子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早已没有了当初那副嚣张跋扈、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看着儿子的狼狈相,曾泰心如刀绞,他咬紧牙关,太阳穴青筋暴起,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李书记,真的……一定要做到这一步吗?”
李明阳稳步走到曾泰面前,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次,只是来抓他。”他微微停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后续查出这里面有你的影子,我连你,一块抓。”
“竖子!”曾泰最后的理智被击溃,指着李明阳的鼻子,恶狠狠地骂道,“你欺人太甚!”
李明阳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地吐出一句话:
“老狗,叫你一声曾总是给你面子。你以为你在我面前算个啥?不要倚老卖老,我可不吃这一套。”
说完,李明阳猛地转身,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带走!”
他率先向门外走去,不再回头。民警押着瘫软如泥、仍在哀嚎的曾荣紧随其后。别墅华丽沉重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曾泰独自僵立在空旷得可怕的客厅中央,耳边还回响着儿子渐行渐远的哭喊和李明阳那诛心之言。他猛地抬手,想将身旁桌上那价值不菲的紫砂壶扫落在地,手臂抬起,却最终无力地垂下。只有那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豪宅里回荡,预示着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