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山涧的薄雾,将“听雨轩”外古木的枝叶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边。洞内,萤石的光芒在渐强的天光下显得柔和了许多。定策之后,石厅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反而愈发凝重,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
云婉郡主取出那枚珍贵的“小虚空遁形符”。符箓材质非帛非纸,触手冰凉,似玉似金,其上用暗银色灵墨勾勒出繁复到极点的空间符文,光线流转间,符箓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散发出玄奥莫测的波动。她郑重地将符箓交到林风手中,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厉长老,此符催动,需以精血为引,神念锁定方位。三息之内,身形介乎虚实,但切记,不可穿越强力禁制,且三息过后,会有片刻的空间紊乱,需立刻稳固身形。”云婉仔细叮嘱,眼中满是凝重与不舍,这不仅是珍贵无比的保命之物,更承载着她对母亲的念想。
“郡主放心,厉某明白。”林风小心接过符箓,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隐晦的空间之力,郑重地将其贴身收好。这三息,将是决定生死的关键。
随后,云婉又取出一瓶淡紫色的丹药和几枚刻画着云纹的玉符。“这是‘紫府还灵丹’,能在短时间内激发潜能,恢复大量灵力,但药效过后会虚弱一段时间,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这几枚‘万里传讯符’改良过,更难被拦截,你我各持一半,若有突发状况,立刻示警。”
林风一一收下,心中感念云婉思虑之周详。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白昼并非行动之时,他们需要蛰伏,需要最后的准备,也需要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数。
云婉郡主立刻进入另一间石室,通过隐秘渠道与外界联系。林风能隐约听到她压低的、却条理清晰的指令声:
“……通知‘暗桩’,午时开始,在城西、城北几处枯木的产业制造混乱,动静要大,但要像流匪所为,不留痕迹……”
“……让‘影卫’盯紧城主府和刑堂的动向,尤其是枯木嫡系的调动,每半个时辰报一次……”
“……传讯白辰将军,计划微调,地点与时间不变,但要求他准备‘阳炎爆裂阵符’,务必在子时初刻制造出最大范围的纯阳能量冲击……”
“……沉沙江下游‘回音谷’,预备好‘流光梭’,子时三刻前必须到位,接应人员全部启用生面孔……”
每一项指令都关乎生死,云婉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展现出她作为一方势力领袖的果决与缜密。
林风则回到自己的石室,关上门,再次盘膝坐下。他没有继续疗伤,伤势已稳定,过度用药反而根基不稳。他需要的是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完美的巅峰,尤其是精神与意志的凝聚。
他闭上双眼,【衍道之眼】在识海中缓缓运转,并非推演,而是复盘。昨夜推演的每一个细节,落霞峰的地形、可能的守卫分布、能量节点的波动、星钥的位置、那转瞬即逝的时机……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呈现、拆解、组合。他模拟着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白辰的袭击未能吸引足够注意力怎么办?金丹邪修没有离开星钥附近怎么办?小虚空遁形符出现偏差怎么办?攻击星钥后遭遇的反噬强度如何?
每一种可能,他都构思着数种应对方案。精神高度集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是一种极其耗费心神的预演。但他知道,多一份准备,便多一线生机。
午时刚过,青萝悄无声息地送来了简单的饭食和清水,还有一卷新的纸条。纸条上是白辰将军的回复,只有简短的八个字:“地点已知,时辰必达。”字迹凌厉,透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林风将纸条在指尖燃成灰烬,慢慢吃完食物,继续他的“脑海沙盘推演”。
整个下午,听雨轩内外一片寂静,只有山风吹过洞口的呜咽声。但这种寂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云婉收到的传讯越来越频繁,她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申时末(约下午5点),她再次来到林风的石室,脸色凝重:“厉长老,情况有变。枯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加强了落霞峰东南侧的巡逻,而且……城主府内传出消息,父王午后召见了枯木,两人密谈了近一个时辰,出来后枯木脸色阴沉,但父王也未再有何动作。”
林风睁开眼,眼中波澜不惊:“枯木老奸巨猾,有所防备是必然。只要核心计划和时辰不变,些许调整无碍大局。至于府主……他仍在权衡,或者说,他在等一个结果。”他看得很透,云峥在等他们与枯木碰撞的结果,再决定最终站队。
云婉点头,忧色稍减:“但愿如此。我已加派人手监视峰东南侧,并让白辰将军留意。我们……按原计划行事。”
夜幕,终于如同巨大的墨色帷幕,缓缓笼罩了天地。山涧内彻底陷入黑暗,唯有听雨轩内萤石的光芒,映照着两张年轻却写满决然的脸庞。
子时,将近。
林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灵力和高度集中的精神。他看向云婉,沉声道:“郡主,时辰将至,厉某这便出发,前往预定地点潜伏。”
云婉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深深一揖:“厉长老,万事……小心!苍梧城的黎明,拜托了!”
林风拱手还礼,没有再多言,转身走向洞口。身影没入洞外的黑暗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决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