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防空警报，如同被撕裂的鬼魂的哀嚎，毫无征兆地划破了武汉清晨的宁静。
“呜——呜——呜——！”
幽灵部队的训练场上，一百一十二个刚刚完成五公里武装越野，浑身冒着热气的汉子，几乎在同一时间，本能地抬头望向天空。
“妈的！是空袭警报！”一个新兵下意识地喊道。
“都他娘的看什么看！”李大山那如同炸雷般的吼声，瞬间压过了警报声，“你们是防空炮吗？盯着天上看，能把鬼子的飞机瞪下来吗？所有人，立刻进入掩体！快！三十秒之内，我要是还在地面上看到任何一个活物，就自己去领罚！”
“是！”
一百多人，如同被捅了窝的蚂蚁，以一种远超常规部队的惊人速度，瞬间散开，各自冲向了早就规划好的防空洞和掩体。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混乱，只有装备碰撞的沉闷声响和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王卫国站在训练场的高台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他身边，影子和钟摆，同样神色凝重。
远方的天际线上，已经出现了一排排芝麻粒大小的黑点。紧接着，是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爆炸声，从武汉市区的方向，遥遥传来。
“轰隆隆……”
大地，在微微颤抖。
“开始了。”王卫国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
“是的，队长。”影子的声音，依旧冷得像冰，“小鬼子，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从几个方向进攻？”
“根据‘先生’昨晚送来的最后一份情报，”钟摆摊开一张简易地图，“至少三个方向。北面，冈村宁次的第十一军作为主攻，已经突破了大别山防线。东面，沿江而上，他们的海军陆战队和舰队，正在猛攻田家镇要塞。南面，从九江方向，也至少有两个师团的兵力，正在向前推进。”
“三面合围。”王卫国的眼神，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潭，“他们想一口气，把我们这几十万大军，连同这座城，一起吞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骑着摩托车，疯了一样地冲进了军营。
“王队长！王队长！师长紧急召见！立刻去指挥部！”
……
师部指挥所，早已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电话铃声、电报的滴答声、军官们焦急的吼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交响乐。
王卫国走进作战会议室时，里面已经站满了各个团、营级的主官。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和决然。
师长正站在巨大的沙盘前，双目赤红。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报告！”
王卫国的出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师长看到他，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指挥棒，重重地点在了沙盘上，那几个代表着日军主攻方向的巨大红色箭头上。
“情况，我就不多说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你们都看到了。我们被包围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血战，已经打响了。”
“正面战场，所有的主力部队，都已经顶了上去。田家镇、富金山、万家岭……每一寸土地，都在用我们弟兄们的命去填！但是，光靠这些，还不够！”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军官，最后，落在了王卫国的脸上。
“鬼子的攻势，太猛了。他们的飞机、大炮、坦克，像不要钱一样往前砸。我们的防线，随时都可能被撕裂。我们不能再被动地挨打了！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我们必须……找到他们的痛处，然后，狠狠地插上一刀！”
他猛地将指挥棒，指向了沙盘后方，那片广袤的、代表着日军占领区的区域。
“这里！是他们的后方！是他们的大动脉！他们的兵员、弹药、粮食，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通过这些补给线，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线！”
“王卫国！”师长的声音，陡然拔高！
“到！”
“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带领你的幽灵大队，化整为零，像一把撒出去的钉子，给我死死地钉进敌人的后方去！”
“我不要你们去攻城略地，我不要你们去打什么硬仗！”
“我只要你们，像真正的幽-…… 灵一样，给我把他们的后方，搅个天翻地覆！”
他拿起三支早就准备好的红色小旗，狠狠地插在了地图上的三个位置。
“这里，信阳南部的铁路枢纽！是他们北线部队最重要的运输中转站！我要你，让它瘫痪掉！”
“这里，九江沿岸的军用码头！是他们南线部队的物资上岸点！我要你，让他们的船，靠不了岸！”
“还有这里，他们设在应城附近的野战医院和物资仓库！我要你，让他们受伤的兵，没地方治！让他们前线的兵，没饭吃！”
“三个目标！相隔数百里！每一个，都由重兵把守！”师长看着王卫国，眼神里，是托付，是信任，更是一种决绝！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炸桥、毁路、烧仓库、杀军官！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破坏！无休止地破坏！用尽一切办法，迟滞他们的进攻！为我们正面战场，争取哪怕多一天，多一个小时的时间！”
“你，能不能做到？”
王卫国没有丝毫犹豫，猛地立正，敬礼！
“报告师长！幽灵部队，誓死完成任务！”
……
幽灵部队的临时仓库里。
一百一十二名队员，全副武装，静静地站着，如同即将出鞘的百战之刀。他们的面前，摆着三张独立的沙盘，分别对应着师长下达的三个任务目标。
李大山、影子、钟摆，三个年轻的小队长，正对着各自负责的沙盘，做着最后的战术推演。
王卫国站在他们身后，静静地听着。
“铁路枢纽，防御最严。一个联队的鬼子驻守，还有装甲车巡逻。”李大山指着沙盘，声音沉稳，“硬冲，是找死。我的计划是，‘声东击西’。派一个战斗小组，去袭击他们西边的军营，吸引主力。我们主攻部队，趁机潜入，目标不是车站，而是这里！”
他指着铁路线上一座不起眼的桥梁和一处陡峭的转弯处。
“炸桥，再埋设连环雷，让他们的火车，直接出轨！就算不能完全瘫痪，也足以让他们手忙脚乱一个星期！”
“可行。”王卫国点了点头，“但是，记住，你们是第二小队，是火力突击队。动静，可以闹大一点。但撤退路线，必须给我规划出至少三条！”
“是！”
王卫国又看向影子。
“九江码头，水网密布，易于潜藏，但也易于被分割包围。”影子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冷静而简短，“我的计划是，‘趁火打劫’。”
“我们不直接攻击码头。我们化装成渔民，用小船，在夜间，靠近他们的运输船队。我们不求炸沉，只求……在他们的船底，挂上几颗水雷。等他们的船，一靠岸……”
“很好。”王卫国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记住，你们是第一小队，是侦察渗透小队。无声无息，才是你们最强的武器。”
“是！”
最后，他看向了钟摆。
“应城的野战医院和仓库，是防御最薄弱，但也是最分散的目标。”钟摆的声音，如同他计算过的精密仪器，“我的计划是，‘遍地开花’。”
“我们第三小队，有最好的狙击手和爆破手。我们不打正面。我们分成十个战斗小组，两人一组。今天晚上，炸他一个电线杆。明天凌晨，打他一个巡逻哨。后天，再烧他一辆补给车……”
“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骚扰。让他们草木皆兵，日夜不宁，让他们自己，把自己的后勤系统，拖垮！”
“非常好！”王卫国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你们是第三小队，是致命的毒刺！一击不中，立刻远遁！绝不恋战！”
三个小队长，三个截然不同的计划，却都完美地契合了他们各自小队的特点和任务目标。
王卫国看着眼前这三个由他亲手培养起来的骨干，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这支全新的幽灵部队，已经不再需要他像保姆一样，手把手地去教了。他们，已经真正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致命的尖刀！
“都听到了吗？”王卫国转过身，面对着所有队员。
“这是我们幽灵大队，扩编之后的第一战！也是你们，三个战斗小队，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
“我不会跟着你们任何一队。”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队长？那你……”
“我，和剩下的老兵，作为直属支援分队。”王卫国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我们将是游荡在整个战区的，真正的‘幽灵’。”
“你们在哪里遇到了最硬的骨头，啃不动了，就发信号。我，会去帮你们，敲碎它！”
“你们在哪里被敌人咬住了，甩不掉了，也发信号。我，会去帮你们，斩断那条狗的爪子！”
“你们的任务，是完成你们的目标！而我的任务，是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能活着，回来见我！”
“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一百多条汉子，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好！”王卫国猛地一挥手。
“现在，我命令！”
“第一、第二、第三战斗小队！”
“以小队为单位！”
“分头行动！”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