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出的主意？”
燕王怒意上涌，厉声质问。
侍卫低头，似也尚未完全回神，“回燕王，是皇长孙……”
“雄英？”
燕王一怔！
竟是他？
此前返回京城时，燕王便听闻过这位大侄子的种种传闻，更亲眼见过他在《雄鹰盛典》中雷霆出手！
他也清楚，如今大明诸多翻天覆地的变化，皆始于这位皇家长孙。
此次孔明灯之变，全过程亦被燕王尽收眼底。
相较朱允炆而言，这位大侄子无论手段之老辣、行事之果决，皆远胜不止一筹。
更重要的是，眼下朝堂推行的“文武并举”国策，正是出自朱雄英之手。
“王爷，既然是皇长孙亲自安排，想必另有深意。”
这时，一直随侍身旁的耿旋开口说道。
燕王目光转向他。
“王爷，末将昔日曾在京师任职，关于皇长孙的种种奇谋异举，耳闻颇多。”
“而末将之所以能调入军器监，秘密操练火器劲旅，除却先帝对长兴侯府的恩泽之外，极大程度上亦得益于皇长孙暗中布局。”
耿旋恭敬禀道：“此次皇长孙回京，并未向王爷派遣大军，而是选派医者与工匠，必然别有用意。”
“或许，正是为了解决我军当前最为棘手的隐患而来。”
耿旋条分缕析，燕王神色渐缓。
“罢了，密切留意这支队伍动向，令其速来燕王府报到！”
“是！”侍卫躬身领命，迅速退下。
直至此刻，燕王才终于感到——
自昨日以来，压在心头的沉重压力，仿佛尽数消散。
“对了！传令张玉所部，暂且后撤，但不可全撤……原话传去，他自会明白本王用意。”
忽然间，燕王忆起高丽之事。
从昨至今，所有决策皆以最坏局面为前提步步推进。
如今局势稍缓，他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接下来，就静观其变了……”
“本王倒要看看，咱那位大侄子，究竟要给咱送来什么稀罕物件？”
“不过，咱既然得了消息，北元那边的也速迭儿，恐怕也早已知晓。”
“哼！本王倒真想瞧瞧，他此刻脸上是何神情！”
就在燕王获知消息的同时，天边微明，晨光初露。
也速迭儿的军营之中，篝火仍燃，万籁俱寂。
猛然间！
任宗盛披发踉跄，在众人酣睡之际，率先冲入四王子帐中。
不顾护卫阻拦，一把将人从被褥中拽出。
后者骤然惊醒，如坠冰窟，本能欲拔刀杀人。
然而——
待任宗盛急促说出那条密报之后，他脸色骤变。
“四王子，是假的！昨日的军报全是虚言，朱允炆不过撑了一日！大明的皇帝始终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京城！”
“不仅如此，先前被废黜的皇长孙，也已重返朝堂！”
“什么？”四王子再也顾不得寒意，霍然起身。
目光如电，骤然紧盯着任宗盛，“怎么回事？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万无一失吗？”
任宗盛苦笑一声，“我们误判了朱允炆的处境。”
“但归根结底，真正扭转局势的，恐怕还是那位皇长孙。”
“四王子，眼下最紧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应对？”
“此前所有谋划，皆建立在大明内乱未平、燕王心怀异志的基础上。如今洪武帝亲临中枢，燕王必不敢轻举妄动。”
“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攻克北平城。换句话说，这次行动……”
尽管心中万分不甘，任宗盛仍不得不承认：“失败了！”
四王子神色一滞，“失败了？”
他此番远赴也速迭儿部族，本为彰显自身才略。
此次更联合诸国，牵动多方势力，皆为证明其手段非凡。
然而最终目的，始终是对大明造成决定性打击！
其一，削弱其国力；
其二，获取火器之术。
如今看来，唯有第二项目标稍有进展。
此前，也速迭儿不顾一切强攻城池，从明军残部中夺得了部分破损火器，以及自大明京师泄露的一些机密文书。虽非核心技术，但加以仿制后，即便不及大明精良，相较以往，己方战力已然大幅提升。
火器方面已有收获，至于第一点——削弱大明，却显然落空。
“四王子，我们得赶紧与也速迭儿商议对策！”
任宗盛焦急道：“时局已变，燕王再无后患，我们至少有八成可能将遭重创……”
他正欲继续劝说，脚步已朝门外急迈。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槛之际，一只手掌忽然横出。
“且慢！”
四王子沃里坤骤然拦下任宗盛，继而抛出另一问：“你说，北元那边，会不会得知大明的最新动向？”
任宗盛一时未解其意，怔了一下，仍答道：“若是在脱古思帖木儿主政之时，作为北元正统，自有耳目渠道。”
“但如今也速迭儿弑君篡位，根基不稳，又刚经历惨败，恐怕无暇顾及大明内情。况且大明对北元本就严加防备。”
“我们的消息，还是靠前几次遣使大明时暗中布置的细作才得以迅速传递两次……”
“至于也速迭儿……”
话至此处，任宗盛猛然顿住，随即恍然大悟：“四王子，您是说——不告诉他？”
只见对方微微颔首，“自然！何必告知？”
“若他们自己察觉变故，那是他们的运气。”
“若未能察觉，我们也无需特意提醒。”
“可是……”任宗盛尚欲争辩。
却被四王子立即打断。
“可是什么？”
“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真正目的！火器技术已有初步所得，虽不完整，造出来也难比大明精良，但胜在结构简易。只要我能命人成功复刻，此次出使便已大功告成。”
他脸上浮起一丝得意，“自从大哥离世，我等兄弟各自施展手段。先前是老六得父王宠爱，如今他已被废，再无翻身之力！”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
“如今火器已在我掌握之中，至于削弱大明……”
“已尽全力，非战之过。”
“更何况，也速迭儿终究会成为我们的障碍。若能借此刻之机，让他正面硬撼大明，大明纵然强盛，也难免受损。”
“也速迭儿死伤几何，与我们何干？”
“草原越乱，待我们日后归来，就越容易将其彻底掌控！”
他眼中闪过一抹期待，“打得分外惨烈，我们的图谋才愈加圆满！”
“待回到帝国，你我皆为功臣。将来我登上那位置，你便是我最倚重的谋臣！”
听着四王子的话语，仁宗盛的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光芒。尽管内心不免感慨这些人心思之决绝、舍弃同伴时毫不手软，但不得不说——这一计谋！
着实凌厉！
也极为高明！
他本就不是拘泥于礼法的迂腐之辈，当即颔首，“四王子所言极是，令吾茅塞顿开！”
“哈哈哈……”
“时机一到，我们也该悄然撤离此地了。至于也速迭儿，便看他是否有本事，在与燕王正面交锋前察觉端倪。”
“其余之事，只能听天由命了！”
仁宗盛笑意更深，语气略带调侃：“四王子宅心仁厚，素来不忍见兵戈相向、血流成河。”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