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
内城城门已然崩塌。
李成桂麾下兵将个个如猛虎出柙,早已冲入内城深处。
到了这最后关头,他索性下令全军放胆而行,不再设限,直扑中枢朝廷所在之地。
纵有零星抵抗,可那些久疏战阵之人,面对这群百战悍卒,不过如薄纸般一触即破。
李成桂策马疾行,胸中焦灼几近焚心。
他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迅速掌控朝局,令天下俯首听命。
在他的谋划之中,并非立刻登临王位,取而代之!
而是以摄政之权独揽朝纲。
至于王褐,则将作为弃子交予燕王,任其泄愤。
只要自己先手得势,大局已定,哪怕燕王怒火中烧,也不得不默然接受既成事实。
然而就在此刻——
“李将军,请留步!”
此时的开京,三方势力分明。
燕王据守西城门,乃是王褐有意相让,借此分担自身压力。
李成桂为避强敌,始终未对西北用兵。
即便攻破内城,亦是从东南突入。
一路劫掠横行,凶威尽显,杀气弥漫街巷。
而如今,能在这节骨眼上,直呼“李将军”且语气从容、不卑不亢者,唯有一人背后之势力——
燕王!
果然,李成桂回首望去,只见一中年将军策马而来。
那人甲胄非金非银,通体乌沉,形如鱼鳞密布,护住要害,竟是比他这位高丽大将军所披之铠更为精良。
“可是李将军?王爷有密信一封,将军阅后,只需回一句‘答应’或‘不答应’即可。”
语毕,对方随手掷来一卷竹简。
李成桂伸手接过,眉宇紧锁,当即展开。
仅第一眼扫过——
他瞳孔骤缩,眼中怒焰几乎喷薄而出。
然而他终究非寻常之辈,瞬息间压下心头烈火,冷声质问:
“本将乃高丽之将,燕王一句令下,便要本将退兵?莫非真当本将不敢与他玉石俱焚?”
“至于王褐允诺之事,哼!”
他陡然冷笑,声音悲怆而愤懑:“难道又要回到大元旧日?”
李成桂猛然卷起竹简,目光如刃。
那信中内容,不仅罗列王褐所许诸般屈辱条款,令人心寒;
更可怕的是——竟已断其后路!
燕王要他李成桂,放弃即将到手的胜果,舍弃追随多年的部众,孤身离高丽,驰马北入草原,从此唯燕王之命是从?
这岂非等同家奴走狗?
如何可能?
“看来,将军是不答应了?”那人轻叹,“可惜啊,王爷原本极赏识将军之勇略。”
“只可惜将军拥兵自重,举兵犯上,祸乱社稷。王爷本欲许你戴罪立功,奈何将军不愿领情……”
“既然如此……本将唯有回禀燕王。”
言罢,那人调转马头,心中却暗自一叹:果然如此。
正欲离去。
“站住!你以为你走得掉吗?”李成桂杀意暴涨,目光死死钉在对方背脊之上。其身后,弓弩手早已引弦待发!
那人却连头也不回,淡淡道:
“将军若执意动手,尽可放箭……”
“但不妨提醒一句——你留在城外的一半兵马,已被剿灭过半,余者或降或逃,不复为战。”
“如今这座开京城,便是你最后的归宿。”
“李将军胆魄超群,或许不怕死。可既然能活,何不活得更好些呢?”
李成桂手臂高举,悬于半空,僵硬颤抖。心潮翻涌,万般情绪交织,显然陷入两难之境。
然而,当他目光扫过前方——
只见旗下将士士气如虹,人人眼中燃烧着近乎癫狂的执着与战意。
“哈哈哈……”
目睹此景,他不禁再度仰天长笑。
“活着?”
“我麾下儿郎,哪一个不是以命搏命!”
“胜利触手可及!”
“岂能就此放手,甘为他人驱使如牛马?”
“再者,谁说城外的军队,就一定是我的主力大军?此次曹敏修与我分领东西两路军,他的部下虽不堪一击,但我李成桂麾下的将士,却是随我出生入死、历经百战的精锐之师!”
“回去告诉燕王!”
“本将倒要瞧瞧,这最后一步,谁能阻挡?”
“若燕王真要阻拦,那就尽管一试……”
“想让我束手就擒,即便答应你们的条件,也只能沦为他人鹰犬,永失自由?”
“绝无可能……”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望向前方,眼神渐趋冰冷。
“杀!”
话音未落。
李成桂愈发狂躁,直扑朝堂之势愈演愈烈……越来越迅猛!
与此同时。
在朝堂之外的高丽王王褐,早已心神俱裂。
此时,他已立于大殿门前,举目四顾,只见处处浓烟升腾,耳畔充斥着不绝于耳的哀嚎。
昔日繁华的开京,此刻俨然化作人间炼狱。
而更令他胆寒的,是那逼近的喊杀声,以及数万铁甲奔袭所带来的地面震颤。
“燕王为何还不动手?”
“不是已经答应本王了吗?”
他已不敢自称“朕”,脸上尽是怯懦、困惑与期盼交织的神情。
“王上,他们冲过来了!真的冲过来了!”
就在此时,有人指向远方,声音颤抖。
刹那间!
高丽的权臣与君王齐齐望去。
喊杀声近在咫尺,大地震动愈发剧烈。
甚至,他们已能看见皇城之内,高丽官员节节败退、狼狈逃窜的身影。
“该死!”
“燕王在哪?燕王到底在哪?”
王褐彻底失魂,惊慌失措地嘶吼。
然而……
就在下一瞬——
轰!
轰!
轰……
尘土冲天,地面龟裂。
远处皇城的城门处,一声声如同天地崩塌、闷雷炸裂的巨响,仿佛直接在众人耳边炸开。在这股宛如天威的恐怖力量之下,
整座城门连同城墙轰然坍塌,砖石瓦砾四处飞溅、纷纷坠落……
烟尘裹挟着冲天火光腾空而起……
伴随而来的,还有无数生命在最后一刻发出的凄厉惨叫。
顷刻间。
几乎包括王褐在内的所有人,皆瞠目结舌。
望着某一方向,神情呆滞,魂飞魄散!
高丽朝野……
一片死寂!
伴随着天地间的巨响,整个开京城仿佛在那一瞬凝固。
无数人同时转头。
令他们惊骇的,是这犹如晴空霹雳般的爆炸声。
但更让他们震撼的,是眼前真实上演的——山崩地裂。
高丽国主……
王褐已然吓傻。
他面露极度惊恐,亲眼目睹了完全超乎认知的一幕,以致呆立当场,久久无法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