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手指还扣在震世刀的刀柄上。
岩台冰冷,贴着他的后背。头顶的雷光旋涡没有再动,也没有消散,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他不能动身子,连抬一下手臂都做不到。但他知道他还活着,因为左臂胎记的位置还在发热。
那热度不像之前那样一闪即灭,而是持续地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苏醒。他把全部心神沉进去,顺着那股热流往下探。灵力已经枯竭,识海空荡,可本源之心还在跳,节奏稳定,和胎记的搏动同步。
就在这个时候,心音来了。
不是提问,也不是警告。是一段画面。
星空破碎,大地裂开,无数黑影从虚空中涌出,像潮水一样扑向一座孤峰。峰顶站着一个女人,穿素色长裙,青丝用木簪绾起。她没有说话,只抬起右手,指尖划过空气,一道金光横斩而出,瞬间将冲在最前的千百道黑影碾成虚无。
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力量。每一击落下,天地都跟着震动。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深潭。可就在那一瞬,陈墨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所行之路,纵无人理解,亦不容退。”
这句话直接落在他识海里,不带情绪,却重如山岳。
陈墨猛然明白过来。这七道问题,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她在很久以前,也经历过同样的拷问。她也曾被天地质疑,被法则审判,被逼问“为何坚持”。而她给出的答案,和他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守护。
不求记得。
不为称王。
只为对得起自己的心。
两段记忆在不同时间线上交汇,却指向同一个方向。他的回答,不是巧合,不是模仿,而是与某种早已存在的信念产生了共鸣。
胎记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无形波动从他体内扩散出去,沿着地面蔓延,直冲天际。那团停滞不动的雷光旋涡微微一震,开始缓缓旋转。一圈,两圈,速度越来越快,却又不像要攻击,反而像是在回应什么。
云层开始收拢。
裂缝边缘的雷蛇一根根缩回,狂暴的气息逐渐平息。原本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一点点减弱。空气中躁动的灵气变得温和,像被什么力量抚平了褶皱。
一道光落了下来。
不是雷,不是火,是纯粹的白光,轻轻罩住他的身体。那光不烫也不冷,触到皮肤时,像是一层薄纱盖下。他感觉到灵魂深处有东西被清洗了一遍,不是疼痛,也不是舒畅,而是一种“确认”——仿佛天地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然后点头说:“你可以继续。”
灵魂拷问劫,破了。
他的意识更加清醒。虽然身体还是动不了,经脉依旧干涸,但精神层面完全不同了。之前的挣扎、怀疑、自我否定全都消失了。他现在很清楚自己是谁,也很清楚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风停了。
雷散了。
整个渡劫空间安静下来。
他知道这一关最难的部分已经过去。那些问题如果答错一句,或者心有迟疑,都不会得到认可。可他没有回避任何一个,全都正面接下,用真实的经历作答。天地看得到真假,骗不了。
胎记的热度慢慢退去,金光沉入皮肤之下,不再外显。但它和本源之心的联系比之前更深了。他能感觉到那种连接,不再是被动接受指引,而是有了某种双向流动的感觉——就像他发出的声音,终于被另一端听见了。
远处的天空仍有乌云聚集,新的气息正在酝酿。他不知道下一波劫难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一定会来。
他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这次不是握紧刀柄,而是轻轻松开,再重新合拢。虽然动作微弱,但已经是恢复控制的征兆。他试着调动一丝气血,发现五脏六腑已经开始缓慢运转,虽然离恢复战斗状态还差得很远,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瘫痪。
岩台表面有一道裂痕,是他之前留下的刀痕。他盯着那道痕迹,想起自己第一次拿起震世刀的样子。那时他只想变强一点,再强一点,好保护母亲。后来他一步步走上来,遇到的人越来越多,敌人也越来越强。每一次突破,都伴随着生死考验。
可他一直没改初衷。
现在,天地也承认了这一点。
头顶最后一缕雷光消失,整片天空恢复灰白。没有阳光,也没有星辰,只有淡淡的雾气浮在上方。他知道这里不是真实世界,而是天劫开辟出的特殊空间。每一重劫难都有独立场域,这一关结束了,不代表整个九转之劫完成。
他还得继续。
忽然,胸口传来一阵压迫感。
不是伤势恶化,也不是灵力反噬,而是一种新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空气变得沉重,呼吸开始困难。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四肢就再次被锁死,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地面开始震动。
一道道符文从岩台底部浮现,呈环形向外扩散。那些符文他不认识,但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规则之力。它们不是攻击性的,更像是某种封印阵法的启动前兆。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压制,是更高层次的劫难机制。上一重是考他的心,这一重是要压他的身与魂。他无法反抗,只能承受。
符文亮到极致时,一股无形力量轰然落下。
他的骨头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被万吨巨石压住。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血线,随即又被那股白光修复。但这修复刚完成,压力又增强三分。循环往复,像是要把他的身体逼到极限,再极限。
他咬住牙关,不让声音发出。
他知道这是法则压制劫的开端。不是靠战斗破解,而是靠意志撑过去。撑不住,肉身崩解;撑住了,根基重塑。
雾气中浮现出第一道虚影。
高大,模糊,披着残破战甲,手持断裂长枪。它站在十丈之外,没有靠近,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陈墨认出了那气息。
那是他自己。
是未来某个时刻的他。
虚影抬起手,指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