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内阁情报调查室(cIRo)。
深夜的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一份标注着“绝密·即刻”的电文被送到了最高长官的桌上。电文内容简短却令人心惊:“据无法完全证实之高度可信渠道透露,有境外专业武装力量正于东京都及周边区域活动,其潜在目标或为埼玉县特定拘留设施,意图实施武力劫狱。动机与‘振华电子’案高度关联。”
情报来源被刻意模糊处理,指向某个与日本关系微妙的他国情报机构。这更像是一次精心的信息泄露,目的并非协助,而是施压——警告日方此事已引发更高级别的关注,若处理不当,可能引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几乎同时,位于市谷的防卫省指挥中心内,几名身着制服的高级将领也收到了类似通报。
“八嘎!这是对日本主权的公然挑衅!”一位立场强硬的陆将补(少将)勐地一拍桌子,“无论情报真假,都必须做出最强硬回应!让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知道,这里不是他们可以撒野的地方!”
主张展示武力、强硬应对的声音一时间占据了上风。尽管无法证实情报真伪,但“可能存在的武装劫狱”这个风险本身,已足以让整个国家机器紧张起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埼玉县,那处偏远拘留所。
凌晨两点,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刻。萧亚轩在浅眠中被囚室铁门勐然撞开的巨响惊醒。数名荷枪实弹、头戴黑色面罩、身着特战制服的身影冲了进来,动作粗暴,不容分说地用黑布头罩套住了她的头,冰冷的枪口抵在她的后背。
“走!”
她被强行架起,推搡着向外走去。她能听到走廊里传来其他囚室类似的骚动声,似乎被转移的不止她一人。经过粗略计数和细微的声响辨别,她判断连同自己在内,至少有七人被同时转移。
没有警告,没有解释,只有高效而冷酷的执行。她被押出建筑,寒冷的夜风透过头罩的缝隙钻入。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那是重型车辆的声响。她被推上一辆车,根据颠簸感和空间感,她判断这是一辆军用规格的装甲运输车。
车队在夜色中疾驰,头顶很快传来了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是直升机,不止一架,在车队上空盘旋护航。
萧亚轩的心沉了下去。如此兴师动众的转移,绝非寻常。对方如此大动干戈,意味着外界施加的压力远超想象,或者……出现了他们无法控制的变数,迫使对方不得不将她转移到更安全,或者说,更与世隔绝的地方。
车队行驶了很长时间,道路从平坦变得崎岖,最终停下。她被押下车,脚下的地面变成了坚实的混凝土,空气中有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阴冷和沉闷感。厚重的金属门开启又关闭的回声,以及沿途更加严密、几乎无处不在的电子监控感应,都告诉她,这里绝非普通的监狱。
她被带入一个更加狭小、四壁和天花板都是银灰色特殊合金的单人囚室。门是厚达二十公分以上的合金气密门,唯一的观察窗小得可怜。室内灯光恒定,没有任何自然光,绝对的寂静中只能听到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声。
这里,是位于富士山脚下,“东富士演习场”深处,专用于关押被认为对国家安全构成最严重威胁的人物——如顶级间谍、国际恐怖分子头目——的绝密地下军事监狱“鹈鹕”。其防护等级被列为日本最高,深入山体,可抵御重型炸弹攻击,内外警戒由最精锐的防卫省直属特种部队负责,与外界的信息隔绝是绝对的。
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萧亚轩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蔓延开来。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商业纠纷甚至普通司法案件的范畴,正朝着一个她无法预测、充满未知军事与政治博弈的深渊滑去。这铁壁合围,不仅困住了她的身体,更试图吞噬一切希望的光。
池袋安全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陈剑放下加密通讯器(通过预定频率和代码进行短促通话),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他转向站在窗边、背影如同凝固山岳的廖奎,声音干涩:
“奎哥……刚收到内线冒死传出的碎片消息。昨晚后半夜,埼玉那边有不同寻常的大动静。多辆重型装甲车抵达,上空有直升机盘旋。大约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包括……包括老板娘在内的七名核心在押人员,被强行蒙面带离。整个过程极其迅速,守卫全部换成了不认识的面孔,我们之前摸清的规律完全作废。”
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他们被押上车队后,去向……不明。内线级别不够,无法接触转移目的地信息,只知道命令来自‘极高层面’,并要求彻底抹除转移痕迹。”
安全屋内落针可闻,所有“暗影”队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聚焦在廖奎身上。目标在即将行动前,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了!这意味着之前所有的侦察、制定的潜入计划、付出的心血,瞬间化为乌有。
廖奎没有转身,依旧望着窗外东京迷离的夜色,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然发白,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离他最近的几名队员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老蔡那边呢?”廖奎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受伤的勐兽。
“已经动用最高级别渠道去查了,”陈剑立刻回答,“但这次对方的保密层级太高,封锁极其严密。老蔡反馈,防卫省和警察厅内部都只有极少数人知情,他需要时间,而且……不确定能否查到。”
就在这时,负责技术侦察的阿杰猛地抬起头,将监听记录本转向廖奎:“奎哥,监听到一段非常短暂的、经过扰频的军方频道通讯碎片,来源指向……东富士方向。内容无法完全破译,但提到了‘鹈鹕’和‘最高警戒’。”
“鹈鹕……”廖奎缓缓重复着这个代号,眼神锐利如刀。他虽然没有关于这个代号的具体信息,但“东富士”和“最高警戒”已经足够说明问题——那是一个军事禁区,一个国家级别的秘密关押点。
对手棋快一步,而且动用了国家力量,将棋盘彻底掀翻重来。他们不再满足于司法程序内的博弈,而是直接将萧亚轩拖入了更深、更黑暗的领域。
廖奎终于转过身,目光扫过屋内每一张凝重而带着不甘的面孔。
“计划变更。”他的声音恢复了冰一般的冷静,但其中蕴含的决绝让所有人心头一凛,“放弃原定潜入方案。动用一切资源,不惜代价,给我挖出‘鹈鹕’的所有信息——结构、守卫、弱点。我们的对手换了,现在是国家机器。”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寒光。
“他们以为躲进乌龟壳里就安全了?那我就把他们的壳,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撬开!”
目标消失,但猎手并未放弃。相反,更狂暴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东富士演习场,边缘茂密的原始林区。
阿杰如同磐石般潜伏在厚厚的落叶层中,身上覆盖着伪装网。他面前架设着高倍率观测镜和一台经过伪装的望远镜。望远镜的视野里,远处是连绵的铁丝网、醒目的军事禁区标识,以及更深处若隐若现的山体入口和伪装良好的通风口。他不敢过于靠近,只能在极限距离进行远距离观察,视野显示,该区域警戒极严,但偶尔能捕捉到身着迷彩、装备精良的巡逻小队,其战术动作与普通警察或保安截然不同,透着职业军人的利落与警惕。
“确认了,奎哥,”阿杰对着微型对讲机低语,声音沉重,“绝对是军事禁区,防卫等级远超普通监狱。巡逻队配置是自卫队特种部队(SF)的标准,无法确认内部结构和目标具体位置。”
与此同时,池袋安全屋内。
陈剑烦躁地放下加密电话(通过复杂转接),摇了摇头,脸色铁青:“不行,奎哥。老蔡那边尽了最大努力,但他能接触到的内线,级别根本不够。‘鹈鹕’是防卫省直接管辖的绝密设施,所有结构图纸、安保布置、人员名单都是最高机密,存放在物理隔绝的档案室里,知情者屈指可数,而且都签署了终身保密协议。我们……拿不到。”
唯一的希望似乎也断绝了。没有内部结构图,强攻一个国家级的地下军事堡垒,无异于自杀。
夜色再次降临,廖奎亲自出动。他如同鬼魅般穿梭在林间,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凭借着超越常人的感知力和敏捷,悄无声息地逼近到距离禁区外围铁丝网仅百米左右的距离——这已是极限,再靠近,被发现的风险呈指数级上升。
他屏住呼吸,冰蓝色的气感在体内缓缓流转,强化着他的感官。即使隔着这段距离,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那片区域散发出的无形威胁。
地面之下,可能埋设着密集的震动传感器,灵敏度较高,足以捕捉到异常的脚步或挖掘声。
空气中,看不见的红外光束和运动传感器可能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覆盖了所有可能的潜入路径。
巡逻队的脚步声沉重而规律,但仔细感知就会发现,他们的路线看似随机变换,警惕性极高。
更重要的是,那些守卫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煞气,远非普通狱警可比。
他缓缓后退,回到集结点,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安防级别是最高规格,”廖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震动感应、红外探测,层层布防。守卫是真正的精锐,巡逻严密。而且……”他顿了顿,说出了最让人绝望的一点,“我们无法百分之百确认,亚轩就被关在里面。这一切,都还只是基于情报碎片的推断。”
绝望的气息在队员们之间弥漫。面对一个不知内部结构、不知目标确切位置、布满了致命陷阱、由国家级精锐守卫的钢铁堡垒,他们空有利刃和决心,却无处下手,仿佛在面对一个无懈可击的叹息之壁。
希望,似乎在这一刻,被那冰冷的山体和无形的传感器网络,彻底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