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鹈鹕”深处,绝对寂静的单人囚室内。
萧亚轩躺在冰冷的金属床上,双眼紧闭,看似在强迫自己休息,但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意识深处,那片与她血脉相连的【桃源仙境】。
灵泉依旧泊泊,三角区的范围让她感到一丝慰藉。她“看”到泉眼旁,平整的地面上,多了一张小小的、折叠好的纸条。那是廖奎留下的!他一定在想办法,在试图联系她!
一股巨大的激动和希望瞬间冲上心头,几乎让她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那张纸条,读取上面的信息,哪怕只是一个字,也能成为支撑她在这绝境中坚持下去的灯塔。
然而,现实如同冰水浇头。
她甚至不敢让意识在纸条上停留过久。囚室内,天花板的四个角落,那四只冰冷的“电子眼”正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她。惨白的灯光下,她身体的任何一丝最细微的、不自然的颤动,眼皮下眼球的快速转动,甚至是呼吸频率的微小改变,都可能被高灵敏度的监控系统捕捉、分析。
她身处一个完全透明、毫无隐私的鱼缸里。任何超乎寻常的“静止”或“专注”,都可能引起怀疑。她不敢赌,赌监控后面的人是否会注意到她长时间“发呆”的异常,赌他们是否拥有能探测到微弱脑波活动的黑科技。
咫尺,天涯。
那张承载着希望和外界信息的纸条,就静静地躺在她的意识空间里,触手可及,却又仿佛隔着整个世界的距离。她不能去碰,不能去看,甚至不能流露出任何知道它存在的迹象。
这种极致的压抑和煎熬,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加残酷。希望就在那里,她却必须装作一无所知,继续扮演一个在绝望中逐渐消磨意志的囚徒。
她只能极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甚至刻意让呼吸显得有些紊乱,表现出虚弱和不安。而内心深处,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与廖奎、谢亦菲以及孩子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回忆着系统空间内的温暖与生机,用这些记忆构筑起最后的精神壁垒,对抗着外界无孔不入的冰冷和压迫。
她在等待,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万无一失的时机。或者,等待廖奎在外面,能够创造出那个时机。
等待,成了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在希望与绝望的钢丝上,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池袋安全屋内,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阿杰带回的侦察结果和陈剑获取的情报,如同两记重锤,将之前所有的营救希望砸得粉碎。面对一个深藏于山体之中、守卫森严、连内部结构都无从得知的国家级军事监狱,他们这支虽然精锐但规模有限的“暗影”小队,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助。
“妈的!难道就这么算了?!”一名脾气火爆的队员忍不住一拳砸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脸上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不算了还能怎样?冲进去送死吗?那是自卫队的特种部队!我们连门都找不到!”另一名队员抱着头,声音里带着绝望。
“老板娘还在里面……”有人低声呢喃,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
短暂的沉默后,压抑的绝望和焦躁在空气中蔓延。精心策划的潜入、冒着风险运入的装备、兄弟们誓死的决心,在冰冷的现实面前,似乎都成了笑话。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阴影里,沉默得如同凋塑的廖奎,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冰蓝色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空气。
“谁说要算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屋内凝重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廖奎走到房间中央那张简陋的桌子旁,手指在上面那张已经被揉皱的埼玉拘留所结构图上轻轻一点,然后勐地划掉。
“这里,已经是一步死棋。”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强攻,是送死。潜伏等待,对方不会给我们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困惑而不甘的脸。
“既然我们无法从外面攻破那座堡垒,把她救出来,”廖奎的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么,就让把她关进去的人,主动把她,恭恭敬敬地送出来。”
众人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奎哥,你的意思是……?”
廖奎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桌面上那个无形的、代表着“坂田精工”的位置上。
“冤有头,债有主。这场祸事,始于‘坂田’。是他们构陷亚轩,是他们推动逮捕,也是他们,有能力影响甚至决定是否放人。”他的眼神如同最寒冷的冰锥,“我们要做的,不是去啃那块啃不动的钢铁,而是去打碎‘坂田’自以为是的依仗,打疼他们,打到他们承受不起,打到他们恐惧,打到他们不得不主动寻求和解,寻求放出亚轩来平息事端!”
目标转换!从几乎不可能强攻的军事监狱,转向位于东京都心、看似固若金汤的商业帝国——坂田精工!
“可是,奎哥,‘坂田’总部防卫也不弱,而且一旦动手,我们在东京就彻底暴露了!”陈剑提出了最现实的担忧。
“我们不需要攻占它,也不需要杀伤多少人。”廖奎的计划显然已经过深思熟虑,“我们要做的,是摧毁他们的‘根本’。”
他看向负责情报和技术支持的队员:“我要‘坂田精工’核心研发中心、中央服务器机房、最重要的原型生产线、以及他们存放最核心技术资料和专利原件的档案库的精确位置和安保结构。”
“奎哥,这……”队员们倒吸一口凉气。这目标听起来比攻击监狱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廖奎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记住我们的原则:只毁物,不伤命。”他刻意加重了这四个字,“除非自身受到致命威胁,否则不得刻意杀伤任何安保人员或无辜雇员。”
他看到有队员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显然认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廖奎沉声解释道:“杀戮,会让我们彻底沦为恐怖分子,引来国家机器不惜一切代价的追剿,也会让舆论彻底转向,我们之前所有的辩解和努力都将付诸东流。我们要造成的,是足以让‘坂田’伤筋动骨、感到彻骨之痛的‘财产损失’和‘技术毁灭’,是精准而冷酷的震慑,让他们清楚意识到,继续扣押亚轩的代价,是他们无法承受的。我们要逼他们坐下来谈,而不是逼他们与我们不死不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而且,不造成大规模伤亡,也为我们自己,留了一丝未来的余地。”
这不仅仅是战术选择,更是战略考量。廖奎要的,不是同归于尽,而是救出萧亚轩,并且尽可能地为振华电子留下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可是,奎哥,不伤人命,又要造成足够大的破坏和震慑,这难度……”阿杰提出了技术上的难题。
“这正是考验我们能力的时候。”廖奎看向那些存放在系统空间里的装备,“塑性炸药可以精确控制当量和爆破方向,用于摧毁关键设备和建筑结构。大功率电磁干扰设备可以瘫痪电子设备,破坏精密仪器。特制的铝热剂可以在限定范围内造成无法扑灭的高温,焚毁纸质档案。我们要像最顶尖的外科医生,进行一场精准的‘切除手术’,切掉‘坂田’的命脉,而不波及太多的‘健康组织’。”
他的描述让队员们眼中的迷茫逐渐被一种冰冷的兴奋所取代。这是一条更加危险,但也更具操作性,甚至……更解气的道路。
“当然,这并非易事。”廖奎毫不避讳困难,“‘坂田’总部的安保同样严密,我们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更精准的情报,以及,”他看向窗外东京璀璨而冰冷的夜景,“制造混乱,声东击西,为我们真正的行动创造机会。”
绝路之上,新的进攻方向被指明。目标——坂田精工核心命脉!行动原则——极限破坏,最小杀伤!这是一场走在钢丝上的豪赌,赌的是“坂田”在承受无法想象的损失后,会选择妥协,而不是玉石俱焚。
安全屋内的气氛彻底改变,之前的绝望被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危险的战意所取代。队员们开始重新检查装备,低声讨论着各种破坏方案的可行性,眼神锐利如刀。
廖奎走到窗边,看着这座囚禁了他妻子的巨大城市。冰冷的杀意在他眼底凝聚。
“坂田信玄……你喜欢玩法律和权势的游戏?好,我陪你。但现在,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他要用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告诉那些藏在幕后的操纵者:
当底线被突破,当珍视之人受到威胁,所谓的规则和壁垒,都将被最纯粹的力量,彻底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