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分,程妍的马车缓缓驶入漳州城门。
连续五日的奔波让她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意,但眼神依旧清亮。
漳州城比扬州规模略小,却因地处南北要冲,街市依旧繁华,商铺林立,行人如织。
马车最终在一家客栈前停下,早有得到消息的青黛和青州在门口翘首以盼。
\"主子!\"
车门甫一打开,青黛便迫不及待地迎上前。
六个月未见,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当看清程妍略显清减的面容时,青黛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这是她从小伺候到大的小姐,尽管知道内里早已换了一个人,但那份源自骨子里的牵挂却丝毫未减。
\"您瘦了......\"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这一句带着哽咽的关怀。
程妍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一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好好的?\"
说着,便拉着她的手往客栈里走,\"外面风大,我们进屋说话。\"
客栈二楼的上房里,烛火明亮。
程妍在圆桌旁坐下,示意青黛也坐。
青黛却固执地站着,目光始终追随着程妍,仿佛要将这六个月来的分别一次看够。
\"好青黛,\"程妍无奈地笑着,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你可千万别哭。你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哄你才好。\"
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却让青黛破涕为笑。
\"主子又取笑我。\"
青黛嗔怪着,终于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情绪,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主子,我和您汇报一下最近查账的情况。\"
青黛正了正神色,从随身携带的木匣中取出一叠账册,\"这些州府富户居多,但过往行商有限,所以妍香阁的收入主要靠零售,批发收益微乎其微。\"
程妍接过账册,一页页翻看着,点了点头:\"这个自然。铺子一切可还顺利?\"
\"其他都好,只是......\"青黛犹豫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潞安府的钱掌柜,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程妍翻页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看向青黛:\"我记得他是周掌柜推荐的,说是记账算账一把好手。这账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问题,你是觉得哪里不对?\"
青黛咬了咬唇,似乎在斟酌措辞。
烛光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凝重。
\"主子,我怀疑......他私自提高了香皂的售价,而且没有记在铺子的账面上。\"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他可能......中饱私囊。\"
程妍的眉头轻轻蹙起,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这个钱掌柜她有些印象,四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精明能干,是周掌柜极力举荐的人才。
若真如青黛所说,那问题就严重了。
\"详细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的?\"
程妍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青黛见她直接点破了自己的猜测,知道主子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的,不由得松了口气,连忙将经过娓娓道来:
\"那日我们刚到潞安府,我故意没有表明身份,装作普通客人进了铺子。接待的伙计很热情,给我介绍香皂时,说最基础的都要三两银子一块,最贵的甚至要六两。\"
程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妍香阁的定价她再清楚不过,基础款只要二两,最贵的也不会超过五两。
\"后来我亮明身份,钱掌柜解释说那个伙计是新来的,记错了价格。\"青黛继续说道,\"奇怪的是,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伙计了。\"
\"更可疑的是,\"青黛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愤,\"查账那几日,铺子里客人异常的多。我让青州出去打听,才知道城里都在传,说妍香阁近日香皂卖得便宜,很多只要半价。\"
程妍的手指停在账册的某一页,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她相信青黛的判断,这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缜密,又是她一手教出来的,绝不会无的放矢。
\"账面做得干净,库存也对得上......\"程妍沉吟道,\"看来这位钱掌柜,不仅胆子大,手段也不简单。\"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按照她的规矩,每个铺子至少要安排三个不同庄子出来的人,就是为了互相牵制。
现在既然出了问题,说明铺子里的人要么被收买,要么被威胁了。
\"明日一早就出发去潞安府。\"
程妍停下脚步,语气果断,\"我倒要看看,这位钱掌柜到底有多大本事。\"
青黛连忙应下:\"是,主子。我让青州先去准备了。\"
窗外,漳州的夜色渐深,客栈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程妍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朦胧的灯火,目光深沉。
经商之路从来不会一帆风顺,这一点她早有准备。
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挑战她规矩的,竟是她颇为看重的掌柜。
\"主子,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
青黛轻声提醒道,\"这一路奔波,您也累了。\"
程妍转过身,看着青黛关切的眼神,微微一笑:\"好,你也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