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安农场迎来了新的一年,一切都似乎沿着白梨规划的那条“咸鱼”轨道平稳运行着。限量销售,跨界旅游,御剑快递……所有的奇迹都变成了日常,所有的波澜都化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自然的伟力,从不因个人的意志而转移。它沉默地积蓄,然后在某个节点,以最残酷的方式,彰显其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一年的六月,本该是江南梅雨缠绵、万物饱饮甘霖的季节。天空却像是被一块无形且巨大的灰色幕布死死捂住了,吝啬得不肯洒下半滴雨水。日复一日,皆是烈阳高悬,万里无云。那太阳不再是滋养万物的源泉,而像一只愤怒的独眼,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气温毫无悬念地、持续地攀升。连续三十八天,最高气温突破40c! 新闻报道里,不断刷新着历史同期最高温记录。柏油马路被晒得软化,踩上去黏糊糊的;城市的空调外机轰鸣着,拼尽全力抵抗着热浪,却依旧让人感觉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挣扎。
远离城市的乡村,情况更为严峻。
青安农场所在的山村,往日里清澈欢快、滋养着两岸农田的河道,已然断流。河床裸露出来,被晒得龟裂,裂缝如同干渴张开的嘴巴,狰狞可怖。曾经绿油油的稻田,此刻一片枯黄,稻穗干瘪地耷拉着,边缘卷曲焦黑,甚至在持续极端高温下,出现了零星的自然起火现象,黑烟在焦黄的土地上袅袅升起,触目惊心。与此同时,秘境突然关闭,此前宗门弟子均被秘境召回。
市气象台早已发布了最高级别的红色干旱预警。媒体用上了“百年一遇”、“旱魃为虐”这样触目惊心的词汇。各级政府全力组织抗旱,但面对如此范围广、持续时间长的极端天气,人力在大自然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青安农场,这片一直受仙田灵气庇佑、仿佛自成一方小天地的净土,也终于无法独善其身。
那两亩仙田,因其绑定着白梨的金丹碎片和内部灵脉循环,情况稍好,但边缘区域的普通土壤已然干涸板结。最让人心痛的是那些普通的、环绕在仙田周围的二十亩茶园。
这些茶树虽非灵种,却也日夜受着仙田逸散灵气的滋养,比寻常茶树更加青翠茁壮。可如今,在持续的高温炙烤和极度缺水下,它们也走到了极限。
墨绿色的叶片失去了所有光泽和水分,无力地卷曲起来,越卷越紧,最终变得如同一根根枯黄细小的针,倔强又绝望地指向天空。轻轻一碰,脆弱的叶片就会碎裂落下。
白梨蹲在仙田与普通茶园的交界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一株卷叶如针的茶树。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动用灵力,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听见了。
不是用耳朵,是用她木灵根天生对植物的亲和与感知。
那不再是往日里茶叶舒展时发出的、细微而愉悦的沙沙声,也不是雷击过后带着兴奋战栗的嗡鸣。那是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来自生命本源的、最绝望的哀鸣与祈求,如同无数细小的声音在她灵台深处交织成一片无声的浪潮:
“渴……”
“好……渴啊……”
“水……给我……水……”
那声音细弱游丝,却带着一种钻心的痛苦和濒死的恐惧,密密麻麻地缠绕上来,让白梨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心悸。她的丹田处,那些沉寂的金丹碎渣,也因为这遍野的“渴求”而传来隐隐的刺痛。
她抬起头,看向远方。目光所及,山峦失翠,田地焦黄,热浪扭曲着空气,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无声地燃烧。
林予安拿着一份刚收到的、由他组装的简易气象站数据报告走过来,脸色凝重:“土壤含水率低于5%,蒸发量是往年的三倍以上。根据模型预测,未来半个月,依旧没有有效降水可能。”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这不仅关乎农场的生存,更关乎这片土地上所有依赖这条河流和这片土地的乡邻。
白梨没有说话。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那双总是带着点慵懒和狡黠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沉静的、如同深潭般的肃然。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想当咸鱼的农场主。
这片土地,这些向她呼救的生命,以及身边这个与她并肩的男人,都让她无法再安然地“浪费”时间。
咸鱼的铠甲之下,那份被责任与初心驱动的内核,在这一刻,被百年不遇的天灾,彻底激活。
她看着林予安,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不能再等了。”
“得想办法,找水。”
天灾已至,人心将如何应对?
青安农场,乃至整个村落,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